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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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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玉蓮不會想到,第二天她的家裡差一點出了塌天大禍。 第二天下午,玉蓮到街口上去買豆腐,臨走時安頓綏生讓他好好看家。綏生自己在院子裡玩了一會兒,感到有點渴了,於是回屋裡去喝水。當他手拿水瓢到缸裡舀水時,發現缸裡的水也不多了。平時,一般都是三叔黃羊給他們挑水,友和大爹有時也挑,綏生那一刻突然想起大人們說的話,他們說自己是個小男子漢了,小男子漢就該為娘做點事! 想到這兒,綏生手裡拎著水斗子到巷口的水井上去打水。他心裡想,娘回來看見自己給家裡幹活了,准得誇自己懂事,是個好孩子。這樣想著,綏生來到井口上。寒冬臘月天,那井口上凍了厚厚的冰,溜光,就是大人們來挑水也得小心翼翼的,綏生是個小牛犢子,他來到井口,將手上的水斗子下到井裡,儘管腳下很滑,他還是順利地打滿了一斗子水。就是這時,事情發生了。就在綏生往上拎水斗子的時候,非但沒有把水提起來,反讓那沉重的水斗子一墜,把綏生給墜了下去!綏生連喊都沒來得及喊一聲,便栽進了井裡。 按照常理兒,綏生是必死無疑了!可就在這時,張友和恰巧拐進巷子,他恰巧看到了綏生掉進井裡的一幕!張友和撲到井口,連衣裳都沒顧得脫就跳了進去。綏生正在井裡撲騰呢,他已經喝了好幾口水,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這時,忽然有一隻手拽住了他的頭髮。 玉蓮買豆腐回來的時候,張友和已經把綏生從井里弄上來了。她看到倆人水淋淋的,張友和凍得上下牙直打架,而綏生卻人事不省……玉蓮當時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事後,張友和笑著說幸虧那井不是很深,幸虧街坊們過來幫忙。事後,玉蓮眼淚汪汪地對張友和說:"要不是你,綏生就是有幾條命也沒了。 這天大的恩情,可叫我咋報答你呢?"張友和用目光捉定了玉蓮,笑著說:"你給我梳梳辮子吧。"聽了這話,玉蓮忽地臉紅了。 9 天陰著,厚厚的雲層像一塊密不透風的石板,沉甸甸地壓在頭頂上,看樣子要下雨了。太春的墳前。墳前的石板上供著一壺酒三炷香,還有四碟點心四碟小菜,玉蓮將太春的那只煙袋裝好煙末,然後點燃了也供在一邊;剛剛燒完紙,一團團的紙灰破布片似的在墳前滾來滾去,煞是淒涼。 玉蓮跪在墓前在和太春說話,"哥,你說我這事情該咋辦呢……你這一走,算是一了百了了,留下我一個女人家,日子不好過啊……友和哥哥他一心一意對我好,他也很待見綏生。要是走呢,我對不住你;可不走,我們孤兒寡母的,今後日子又咋過?哥,如今我是走也不是在也不是,你要是在天有靈就給我指一條道兒,你說今後的路我究竟該咋走呢……哥,你要是在,我何必受這份悽惶,老天爺不開眼啊,把我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哥,我想你……" 起風了,頭頂上的雲層似乎鬆動了一些,慢慢地開始流動;不一會兒,大團大團的雲彩像脫韁的野馬似的在頭頂上奔湧……說來也怪,頭頂上剛才還是黑壓壓的雲層,這時竟然綻開了一道縫隙,一縷陽光豁朗朗地透了下來,十分耀眼。頃刻間,天晴了! 玉蓮抬起頭來望著藍瑩瑩的天空,心裡驟然間敞亮了許多,"哦,太陽出來了,多好的太陽啊!" 太春家裡,一支大紅的蠟燭插在燭臺上,牆上和窗戶上貼著大紅的喜字。鬧喜房的人們已經走了,玉蓮坐在炕上,頭上蒙著大紅的蓋頭。許太春死後的兩年頭上,玉蓮終於嫁人了。 張友和送走客人後回到屋裡,滿面紅光,看得出今天多喝了幾杯。張友和坐在玉蓮身邊,輕輕地揭開玉蓮的蓋頭,望著玉蓮紅嘟嘟的嘴唇抱住就要親熱。張友和:"終於讓我盼來了這一天,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張友和的媳婦了。"玉蓮推開了張友和,"唉,咋跟做夢似的呢?我已經嫁了一次人,如今又一次,仔細想想,也怪沒意思的。"張友和:"哎呀我的媳婦,盼這一天盼得快把我煎熬死了,來,讓我親親!"張友和抱住玉蓮又要親熱,玉蓮又把他推開了,"看你,讓綏生看見多不好!"張友和:"你傻了?綏生下午的時候就被黃羊媳婦帶走了,說好了要在黃羊家住夠半個月才回來呢。"不等玉蓮再說什麼,張友和就性急地脫著衣裳,噗地吹滅了燈……歸化城街頭,一個骯髒的乞丐跪在路旁的塵埃中,只見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不仔細辨認幾乎看不出他本來的面目了。那乞丐的面前放著半個破碗一根打狗棍,正在不住地向行人作揖求告:"老爺,可憐可憐吧……"這時,一個體面的中年人在乞丐面前停下,只見他將握著的手抬到半空中,然後鬆開,兩枚銅子滾落在塵土中。 那乞丐看到兩枚銅錢,眼睛立刻亮了一下,他匍匐過去伸手去揀銅錢。就在這時,突然一隻腳踩在了乞丐的手上。乞丐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在急劇地變化著--站在他面前的竟是張友和! 張友和輕蔑地問道:"你還認識我嗎?"封建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張友和:"你還能認識我就好。我問你,做了兩年乞丐你對我服氣了嗎?"乞丐的眼睛裡含著淚水,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張友和一字一頓地說:"封建,只要你張口說話,說你對我張友和心服口服了,說你再也不記恨我張友和了,我就給你重新做事的機會。"乞丐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著,他哭了。"認識,我光聽聲音就知道……"乞丐連頭也沒有抬,"您是三義泰的張大掌櫃。"張友和冷冷地說:"我不聽你哭,我要聽你說話!"封建漸漸止住哭泣,"張大掌櫃……我對你早已心服口服了,再也不記恨你了。"張友和盯視著封建的眼睛,"你真服了?" 封建:"真服了。"張友和又追問道:"不和我作對了?"封建:"我再也不敢了。"張友和掏出幾塊碎銀子扔在地上,"聽著,你去買身乾淨衣裳,再去洗個澡剃個頭,然後到大觀園來見我!"封建趴在地上規規矩矩地給張友和磕了三個頭,當他直起身子時,張友和已經走遠了。兩個時辰後,煥然一新的封建走在歸化城的街頭,雖然與剛才比起來像是換了個人,可要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封建的腰板卻遠不如過去那麼直溜了。封建路過大觀園門口時,裡面飄出燒麥的香味兒,封建站在那裡正在躊躇間,一個夥計從裡面走出來問道:"是封先生吧?"封建怯怯地說:"我是封建。"夥計說:"封先生請跟我來。"夥計帶封建穿過人聲嘈雜的大廳,走向裝潢講究的雅間。夥計撩開雅間的門簾,桌子上已經擺好六個涼菜,兩副筷子和兩個吃碟。夥計招呼道:"封先生請進!"封建走進雅間,猶豫著不敢坐,夥計替他把帽子掛好,"封先生請坐!"封建忐忑地坐下,望著桌子上的菜肴,暗暗地咽了口唾沫。 "三義泰的張大掌櫃安頓了,"夥計說,"他事情忙,叫你自己先吃,儘管點你喜歡的菜。"夥計說完退了出去。封建望著夥計走了,轉過身來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狼吞虎嚥地吃著……很快,盤子就吃空了。這時,門簾一挑,張友和出現在雅間門口。封建急忙站起來,謙卑地說:"張大掌櫃!……"張友和看了桌上杯盤狼藉的樣子一眼,也不理會封建,高聲叫道:"堂倌!"跑堂的跑進來,"張大掌櫃有什麼吩咐?"張友和吩咐說:"再給來半斤燒麥,要快。還有,再炒幾個葷菜。"跑堂的問道:"張大掌櫃您喝什麼酒?" "代縣黃酒!要燙熱的。"不一會兒,酒菜和燒麥都上來了。張友和將小籠燒麥推給封建,自己拿起筷子不慌不忙地吃了兩口菜,喝了一口溫熱的黃酒,這才對封建說:"封建,我給你一次重新做事的機會,我要讓你做三義泰的大先生,你看如何?"封建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嘴裡滿含著飯,傻呆呆地看著張友和。張友和問:"怎麼?你害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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