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86)_鄧九剛

八十六

　　太春心裡叫苦道：果然是娜曄，這個大格格呀……可是，還不能讓駝隊的人知道娜曄是個女的，走駝道是有規矩的，說女人不吉利，是不能允許有女人和駝隊攪和在一起的，如果讓他們知道了娜曄是個女的，那馬五爺還不得把她給撕了！

　　太春心裡急，但卻做出從容的樣子，他大聲道："既然是那少爺，你黑天半夜的怎麼到這兒來了？"

　　娜曄："我遵父親之命星夜趕往邊境處理軍事糾紛，巧遇許大掌櫃的駝隊，不知可否容我與你們同行？"

　　太春望望周圍黑沉沉的草原，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馬五爺在身後叫道："許大掌櫃，你可不能輕信他！駝道上還是少一事比多一事為好。"

　　太春說："馬五爺，叫大家散了吧，這是我的一位朋友。我認識他的，他確實是將軍府的人。"見掌櫃的這樣說，馬五爺帶著大夥鑽進帳篷睡覺去了。太春拉娜曄在篝火前坐下，拿過水壺和乾糧遞給娜曄。娜曄喝了幾口水，"哎呀，總算找到你了！要不是看見這篝火，我恐怕就得一個人在荒原上過夜了。"

　　太春坐在一旁打量著娜曄，只見她腳蹬一雙軟牛皮短靴，身上是一套短打扮的男子便裝，腰裡紮著皮帶，長長的頭髮掖在帽子裡，看上去精幹俐落，比起她的女兒裝來別有一番韻致。

　　太春故意做出一副冷冷的態度問道："說吧，你到底要幹什麼？"

　　娜曄望著太春調皮地笑了，並不說話。當她吃飽喝足之後，打了個哈欠，"啊，累壞了，我想休息了！"說著，從馬上拿下了皮襖毯子什麼的，在篝火旁邊鋪開來鑽進去，"啊，還不錯，比想像的好多了！"

　　太春望著娜曄少心沒肺的樣子，心裡又氣又好笑。一連幾天都是難得的好天氣，紅彤彤的朝陽將如火般的光輝灑在草地上，草地被塗上了一層溫暖的金紅。駝隊在草原上行進。太春和娜曄騎著馬並肩而行，走在駝隊的最後面。太春問道："那少爺，你不是說是遵父命趕往邊境嗎，怎麼這又不急了呢？"娜曄狡黠地笑笑，"騙你呢，你還當真了！"太春："我早看出來了！將軍府千軍萬馬什麼樣的人沒有？即便是有急事也不會派你這樣的出來！你呀，連謊話都編不好，還想出來蒙人！說實話吧那少爺，你究竟要幹什麼？"娜曄無所謂地說："玩唄，散散心。"太春揶揄道："真是將軍府出來的大格格，什麼事情都敢做出來。跑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玩來了，虧你想得出來！你知道駝道上有多麼兇險嗎？"娜曄笑道："那又有什麼？我願意！"太春："還笑呢！要是你趕不上駝隊，不被暴客掠去也得被狼群把你撕了！"娜曄騎在馬上一副悠然的樣子，"我不怕。"太春："大格格，我看你還是回去吧。就算你不怕暴客也不怕野狼，可你也是身戴重孝的人，怎麼可以亂來呢！"娜曄嚷道："許太春，你別掃我的興致好不好？"太春忙制止道："小聲些我的大格格，駝夫們要知道你是個女的，非得活撕了你不可，這是有講究的！"

　　娜曄長歎了一口氣，"唉，當初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嫁給了一個病秧子，每天起來就像坐牢一樣，愛不能愛，恨不能恨。我雖然是將軍府的大格格，可我活得還不如民間的小丫頭呢。不管怎麼說，如今他走了，我也算是解脫了！"

　　太春好言相勸道："這兩日出來玩也玩了，心也散了，我看你還是回去吧。我找兩個壯漢送你。"

　　娜曄："不。我好不容易才趕上了駝隊，你休想打發我回去！你走哪兒我跟哪兒，你想帶也得帶，不想帶也得帶！"

　　太春壓低聲音說："你呀，男女授受不親，傳出去我們還怎麼做人！"

　　"人家冒著風險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倒要攆我回去，還是好朋友呢！"娜曄不滿地說，"再說我這不是女扮男裝嗎！哎，許太春，你要是再攆我回去，我就索性露出我的女兒裝，看你怎麼辦！"

　　太春被格格的話嚇壞了，趕忙說："哎呀我的大格格，你就省省吧！好好，願意跟著你就跟著吧，可有一樣，你千萬不能暴露身份！"

　　娜曄得意地竊笑。

　　太春和娜曄並駕齊驅地走在草原上，很有些浪漫的意味。

　　娜曄愜意地說："啊--長這麼大，還是頭回享受這麼舒展的日子，這些年可把我憋屈壞了。"

　　太春："你在這裡信馬由韁，家裡找不到你，說不定早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

　　娜曄："哼，管他呢！"

　　2

　　太春走駝道後不久就是綏生的九歲生日了。三義泰大掌櫃家的少爺過生日，你想不張羅都不行，張友和跟黃羊幫襯著玉蓮在院子裡擺了幾桌招待前來賀喜的人們。

　　前來賀喜的賓客大多是歸化商界名流，熱熱鬧鬧地擠了一院子。

　　玉蓮望著滿院子的賓客對張友和說："轉眼綏生都九歲了，只可惜這種時候他爹不在跟前。"

　　綏生聽見了母親的話，不高興地說："我爹就是不疼我。我過生日他都不在家！他根本就不親我。"玉蓮喝道："胡說！你爹不親你誰親你？！"綏生："大爹呀，大爹才親我呢。"玉蓮："這孩子真不懂事，從今天起你就九歲了，也該懂點事了。你得知道你爹的甘苦，體諒你爹，他風裡雨裡地在外面跑圖啥？還不是為了買賣能做得好點，還不都是為了你。"張友和："不只是辛苦，最要緊的是危險，稍稍弄不好就會把腦袋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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