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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七


  權萬紀不斷勸他不要灰心。李恪差不多要掉淚了,他一邊灌著黃湯一邊怨歎道:「我能不灰心嗎,從此以後天下所有的人都要像景仰天一樣地景仰他了。你們知道我現在想起了什麼嗎?我想起了楚霸王在垓下的那個無比淒涼的夜晚——虞兮虞兮奈若何?」

  一個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殿下想做落難的楚霸王,可是沒有人願意做這虞姬呀!」李恪抬起頭來,露出吃驚的神色:「雲妹!」阿史那雲笑著說道:「或許你聽了我帶來的消息,就不會那麼沮喪了。你父皇沒有遇難,應該快到長安了!」

  李恪直愣愣地看著阿史那雲:「你不會在騙我吧?」阿史那雲一臉認真地道:「怎麼會呢,他們從陰山小道一路秘密西行,都走了快一個月了。我就是他派來送信的,我走的是南邊的捷徑,本該早半個月把消息傳給你的,誰知頡利那個老滑頭在長城沿線佈置了好幾道崗哨,對南下的胡人也嚴加盤查,我繞了好幾個圈子才來到長安,一算時間,只怕和皇帝陛下也差不了多少了。」李恪頓時滿臉驚喜,他站起身來道:「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呀!我看他東宮如何收場!雲妹,有認識的人看見你進城嗎?」

  阿史那雲搖了搖頭。李恪一拍桌子:「那就好,我讓安黑虎送你馬上悄悄地出城去,什麼時候父皇回來了,你再進城,我要讓東宮把這齣戲好好唱下去,讓父皇好好看看這一幕醜劇!」阿史那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有些奇怪地看著李恪,這個在遼闊的草原上長大的少女,還很難懂得漢人式的爾虞我詐。

  三天后的清晨,東宮門外站滿了華服盛裝的百官,大家都明白,今天的會議意味著什麼。每一次改朝換代,新君都會施捨下重重的賞賜以收買人心。所以,那些渴望攀升的人對這一時刻的來臨真是迫不及待,就像等待著一個盛大的節日。

  侯君集來了,身後跟著幾個武官,人群中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身材高大的他如鶴立雞群,所有的人都用諂媚的眼光看著這位馬上要成為國丈和大將軍的權貴,笑臉綻得像花朵一樣。大門咯吱一聲開了,眾人都拿眼睛瞅著侯君集,沒有誰敢邁步進去,侯君集有些奇怪地問道:「各位大人,你們怎麼都不走呀?」一個大臣滿臉堆笑地說道:「在等您呢,您不邁過這道門檻,誰也不敢進去呀。」侯君集一抬腳,百官跟著他魚貫而入。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侯君集這才感覺到,做國丈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正在這時,從不遠處的左衛軍行轅傳來一陣鼓聲。侯君集有些詫異地停下腳步,朝那裡望瞭望,沒有自己的命令,誰敢擊鼓升帳?他朝旁邊的一個將軍使了個眼色,那個將軍忙朝後跑去,幾步就走出了東宮大門,向左衛軍大營跑去。不一會,他又上氣不接下氣地回來了,走到侯君集跟前耳語了幾句,侯君集神情大變,帶著那幾個武官來到宮牆一角,登上一個高臺朝外望了一眼,外面已經有一隊隊士兵在移動,侯君集的臉色變得鐵青,急匆匆轉身朝東宮書房走去。扔下一大堆官員迷茫地看著他的背影,都不知出了什麼事兒。

  東宮書房的幾上擺著一件龍袍,一頂皇冠。李承乾怔怔地坐著,恒連站在他的身旁,李承乾看著那龍袍道:「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父皇沒有走遠,只要我不穿上這身龍袍,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回來。」恒連說道:「殿下,不是說陛下已經不在了嗎!頡利都給他老人家造了墳了。」李承乾說:「最親的親人之間,常常會有一種隱隱的感應。這幾天我總夢見父皇的眼睛盯著我的手,不讓我去碰那皇冠!」

  恒連驚異地看著李承乾,正要說什麼,門咯吱一聲開了,侯君集和海棠一起急匆匆走了進來道:「殿下,出大事兒了,李世的人突然拿著陛下的手諭掌控了左屯衛軍!」

  李承乾臉色大變:「什麼?這麼說父皇沒有遇難?」侯君集點點頭道:「既然見著了手諭,應該是這樣。」李承乾的視線移向皇冠,目光一碰到它,頓時像觸電了一般,身子連退幾步,撞得一個花架倒了下來,花盆的碎片四散,地上一片狼藉。

  侯君集一臉歉疚地道:「殿下,都是臣鬼迷心竅害了你,臣這就去向陛下負荊請罪,你們把事情只管推到臣的頭上!海棠往後就全靠殿下照應了。」他的目光在女兒臉上停留了一會,眼睛有些發潮,一扭頭向外走去。

  海棠喊了一聲:「站住!」侯君集停了下來看著女兒問:「海棠,你還有什麼事兒?」海棠說道:「就算您去找陛下請罪,太子就逃得脫嗎?要登基的終究是他,這天大的罪過,您想一個人擔就能擔待得起來嗎?」

  侯君集垂頭喪氣地道:「唉,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然還能怎麼辦?」海棠看著父親,突然咬著牙說:「眼下還有一條路可走!終南山不是還有一柄你親自打造的無敵寶劍嗎!眼下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時候,只要爹爹帶著這支勁旅突然殺回城來,奪下十六衛軍的兵權,逼陛下禪位,局勢還是可以逆轉的!爹爹,憑著這柄寶劍,您一定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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