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106)_於正

一〇六

　　少棠忽然看到她手裡的手搖風扇："咦，這是舶來品，很貴的，你要拿到哪裡去？該不會想送給你三嫂吧？"守貞把風扇往身後一藏："不是送給三嫂的。"少棠追問："那是送給誰的？"守貞尷尬："送給……"她遲遲說不出來，倒是少棠替她說了："夏雲開？"

　　守貞氣惱："三哥，你明知故問，你壞死了。"她跺了跺腳，欲走，被少棠一把攔住："女孩子家，也不知道矜持一點，就這麼眼巴巴地往男人房裡送東西，可別讓他小看了你。"

　　守貞睜大眼睛問："會嗎？"少棠點頭："當然。"

　　守貞忽然想到她送雲開枕套時冷淡的情景。少棠在一邊訓斥道："你呀，太小了，不懂人情世故，你沒看出來，娘有意思把你許給他嗎？你這麼老往他那裡跑，不但讓他小看你，也讓娘不舒服，認為他是個輕浮的人。"

　　守貞有些急："那怎麼辦？"少棠奪過手搖風扇："當然是我替你去送。"說著他往前走去。守貞頓了頓，追出一步："三哥，你可千萬別忘了。"少棠點點頭，離開了。

　　守貞的臉上露出了小女兒的情懷："夏大哥，我會等你的，早晚你會明白，我是真的想對你好--"

　　玉禾在房中靠在床上看書，阿桃拿著雞毛撣子無精打采地掃著灰塵。玉禾叫道："阿桃，給我倒杯水--"阿桃卻裝作沒有聽到，玉禾又問，"阿桃，你怎麼啦？"阿桃說："對不起，三少奶奶，我不舒服。"玉禾趕忙說："那趕緊回去躺著吧，這裡不用你了。"阿桃應了個是趕忙往外走去。

　　少棠拿著風扇進來，正好與阿桃擦身而過。

　　玉禾抬頭看見他，問："回來啦？"少棠點點頭。她上前去幫他脫去外衣，少棠不由得問道："這丫鬟怎麼啦？整天魂不守舍的。"玉禾說："她不舒服。"少棠生氣："不舒服也不該給你臉色看，你現在懷著孩子，最需要照顧，我看我得找個別的人來伺候你。"

　　玉禾安慰他："好了，別勞師動眾了，我呀，沒事兒，"她轉頭看到風扇："咦，怎麼又買這些東西？"

　　少棠笑道："不是我買的，是小妹買的，她托我送給夏管家。"玉禾點頭噢了一聲。

　　這時權叔進來回道："三少爺，三少奶奶，太太和大少奶奶回來了，要你們去接一下。"少棠驚喜："這麼快呀，好，我馬上去。"玉禾也拿起衣服："我也去。"少棠卻說："不要了，江邊風大，小心孩子，權叔，我們走--"

　　說著他帶著權叔往外走去，剛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玉禾，幫我把風扇給夏管家--"玉禾無奈地點了點頭。

　　玉禾拿著手搖風扇到雲開房門口的時候他正在那裡點亮了七彩燈籠。玉禾笑道："好興致，這個時候還點燈。"雲開說："想起溫展的故事，心裡有點感觸。"

　　玉禾也說："我以前總以為兩個人只要相愛就好了，別的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管，可是聽了他們的故事，我才明白，相愛並不是全部，讓自己喜歡的人快樂，才是一生要追求的事，所以……"

　　雲開接口道："所以你想告訴我，我執著的追求，並不一定會讓她快樂？"

　　玉禾點點頭："你快樂，她才會快樂，假如你為了她，而放棄了你的前途，蹉跎了你的青春，你想，她還會快樂嗎？"雲開突然愣住了。

　　這時阿桃過來，遠遠地看到了他們兩人，於是躲在了柱子後面小心觀望。

　　雲開問玉禾："三少奶奶，這麼晚來，不是光給我講道理吧？"玉禾把風扇遞過去："我來給你送這個。"雲開有些詫異："這……"

　　玉禾解釋說："不是我給的，是守貞，這孩子，有點癡--"雲開有些懊惱："我沒有故意要傷害她。"玉禾只道："色不迷人人自迷，誰叫你這麼好。"

　　雲開望著玉禾的眼睛，露出難以察覺的依戀。一陣風過，楊絮漫天飛舞，落在了玉禾頭上。雲開道："你頭上有東西。"說著他抬手幫玉禾摘頭上的楊絮。

　　阿桃在遠處看著，以為他們在擁抱，不由得氣得咬牙："怎麼可以這樣，三少奶奶，怎麼可以這樣？"她轉身離開。

　　玉禾一笑，推開雲開："我回去了--"說著她往回走去。

　　"三少奶奶--"雲開卻叫她。她回頭去看，雲開說道："我很快樂，真的，在辜家做這份工，打理燈籠坊，我很快樂--"玉禾不由得嫣然一笑，雲開也笑了。

　　花園裡，阿桃一個人氣呼呼地朝前走去，走到樹邊用力地拉扯著樹葉，口中不停嘟囔："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三少奶奶怎麼可以這樣，實在是太過分了--"

　　這時幾個丫鬟過來，看到她這樣，面面相覷，走上前去："什麼事這麼過分？"

　　阿桃脫口而出："還不是三少奶奶和夏管家，拉拉扯扯的--"話還未出口，她忽然意識到身後有人，轉過身來，看到丫鬟們目瞪口呆，愣住了。

　　有一個丫鬟問她："阿桃，你剛才說什麼，三少奶奶和夏管家怎麼啦？"旁邊的人也催促道："你快說呀，快說呀--"

　　阿桃忙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她捂住嘴，驚慌失措地逃跑了。丫鬟們面面相覷，露出曖昧的神情。

　　大廳裡，太太認真地翻著帳冊。玉禾和少棠對視了一眼，有點緊張。默心一邊幫海兒拉衣服，一邊偷偷地瞄著李氏。太太合上帳本抬起頭來，所有的人都緊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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