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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守貞忙說:"不是的……是,我不想理你了,夏大哥人那麼好,還救過你,你怎麼可以那麼狠心,為了一點小事就要他走?你……氣死我了。"

  玉禾冷笑了一聲:"我狠心,比起他來,我算是慈悲了。"守貞說:"我不懂。"

  玉禾說:"他……他擅離職守,等於置燈籠坊信譽於不顧,假如因為他沒有盯緊,而使貨物的品質和數量受到影響,影響的就不止是辜家了,還有燈籠坊所有的人,你忍心看他們流離失所,日夜為衣食擔憂嗎?"

  守貞驚異:"這麼嚴重啊?"

  玉禾反問:"你以為呢?"

  守貞忙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叫他來的,我沒想那麼多……"

  玉禾說:"不是你的錯,是他的,假如他想來,你不叫他他也會來,他不想來,你叫他又有什麼用。"

  "可是……"守貞還想替雲開申辯,玉禾卻直接對她說道:"守貞啊,你太年輕了,經歷的事兒也太少了,你老是想替人扛,替人扛,遲早有一天你會發現,你根本就扛不住,人家一抽身跑了,可是你呢,卻被砸得粉身碎骨。"

  守貞仍是說:"我不懂。"

  玉禾一笑:"不懂好,懂了就太痛苦了,瞧,我現在也只能拿它解解痛--"她又悶頭灌了一口酒:"世間男兒皆薄幸,我勸你也別放太多心,否則,早晚會吃虧的,吃大虧,哈哈哈……"說著她一邊說著,一邊離開。

  守貞在那裡不由得目瞪口呆。

  玉禾拎著酒進門,看到阿桃趴在桌子上已經睡著了。她呆呆地望著阿桃一動不動。

  阿桃覺察到有人突然驚醒,看到她忙說:"三少奶奶,你去哪兒了,我找你半天了。"玉禾說:"我……我去吹吹風,我想讓自己清醒清醒。"

  阿桃一把握住她的手:"哇,手好涼啊--"

  玉禾怔怔:"心更涼。"

  阿桃問:"你喝酒了?"玉禾淡淡道:"喝了,一醉解千愁。"阿桃忙說:"我去給你倒杯熱茶。"

  玉禾連忙一把握住阿桃的手:"三少爺呢?他去哪裡了?"阿桃說:"三少爺出門了,他說明天一早回來,叫我告訴你一聲。"玉禾點頭,茫然不知自己在說什麼:"哦,走了好,走了也好,心都走了,留著身子還有什麼用?"

  阿桃上前:"我扶你去躺著。"玉禾點頭,任由阿桃扶著她躺下,她突然握住阿桃的手:"阿桃,你別走,今晚我不想一個人待著。"阿桃忙說:"好,我陪著你。"

  玉禾又說:"給我唱支歌吧,我忽然很想聽歌--"阿桃說:"好,我唱。"她清了清嗓子,唱出來:"三月裡來桃花開,村裡的姑娘採茶忙,一千個姑娘有一千個樣,哥哥呀,誰才能走進你的心房……"

  玉禾的心卻亂了,她初見雲開的情景,雲開救她的情景,她與雲開患難與共的情景依稀都發生在昨天。想著想著,她的淚水忍不住又氾濫成災。

  阿桃扶著玉禾走上回廊,玉禾頭暈,搖搖欲墜。阿桃擔心地問:"三少奶奶,沒事吧?"玉禾只說:"沒事,有點暈。"阿桃又說:"那我們回去吧,別出來吹風了。"玉禾順從地說了句好。兩人正欲回頭,忽然看到少棠走過來。

  少棠滿面興奮:"玉禾,你猜猜,我把誰帶來了。"

  玉禾往他身後看去,看到了文父,目瞪口呆。文父滿心激動:"玉禾--"玉禾有些不敢相信:"爹--"他們父女倆抱頭痛哭起來。

  少棠終於放下了不安,臉上是如釋重負的笑容。

  桃花林裡,少棠和阿桃在亭子裡準備酒菜。文父陪著玉禾漫步往前。

  文父有些不安:"玉禾,你怎麼悶悶不樂的,還在怪爹上次沒有讓你進門?"玉禾搖頭:"不是的。"

  文父歎口氣:"我知道,你嘴上不說,可是心裡還是恨爹,其實爹這麼做都是為你好,假如爹當初讓你回來了,你就是下堂婦,以後想再嫁人就難了,可是你沒有回來就不一樣了,你還是辜家的媳婦,你還有機會回來--"

  玉禾有些無奈道:"是啊,我還有機會,您瞧,我這不已經回來了嗎?可是爹,為什麼我們女人要活在男人的權利之下,男人可以休妻,女人不可以,男人另娶是風流,女人再嫁就是淫蕩,還有那個該死的貞節牌坊,人的一生已經很短,卻要被它壓掉大半的青春,這公平嗎?"

  文父說:"不公平,可是沒辦法,道德倫理就是這麼安排的,誰要不遵守,就要被人唾棄,就無法生存在這個世上。作為父親,我是多麼希望你能嫁得好,可是嫁出去了,你就是別人家的人了,爹縱然有再大的心,也管不到了,你--明白嗎?"

  玉禾點點頭:"我明白,可是我不認同,假如有一天,我覺得這個道德準則不再給我人生的希望,我會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它。"

  "玉禾--"文父還想勸她,玉禾卻忽然打斷:"爹,你有沒有徹底地喜歡過一個人。"

  文父道:"當然有,我也年輕過。"

  玉禾又問:"那個人是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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