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56)_於正

五十六

　　獄卒道："你都坐牢了，還有什麼錢能讓我賺，去去去，別白日做夢。"貴三道："只要你幫我送一封信給辜家的太太，我保證賞金一定少不了。"

　　"這……"獄卒有些遲疑。

　　貴三誘惑他道："你想想這對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最壞的結果就是沒錢拿，何況我又在你手裡，我會這麼笨跟你開這樣的玩笑？"獄卒望望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辜家的大廳裡，方嫂給太太捶著背。太太問："少棠肯吃飯了嗎？"方嫂忙說："肯肯肯，今兒個是三少奶奶親自送過去的，我瞧著他一口一口把飯全吃完了。"太太舒了一口氣："那就好了，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我這顆心，一整個吊到了嗓子眼兒上，還好只是虛驚一場。"方嫂道："多虧三少奶奶有辦法。"太太一笑："那是，我選她不就是看中她這一點嗎？"

　　這時中平拿了一封信進來："太太，有人送了一封信給您。"太太不在意地道："拿來我瞧瞧。"

　　太太看了一眼，冷笑一聲，把信撕了。中平道："送信的人還在門口等回話。"太太思索一下說："叫他走，告訴他，信送錯地方了。"中平應了是，剛欲離開，又被太太喊住。

　　太太一閉眼，深吸一口氣道："等一下，備車，去巡捕房。"

　　中平和方嫂納悶地對視了一眼，中平又應了是後離開。太太的眼中滿是複雜的表情。

　　太太在巡捕房將一疊銀票放在桌子上，衛猛詫異："辜太太，這是什麼意思？"太太道："衛探長不辭勞苦，幫我找回兒子和媳婦，這只是一點小小的心意。"衛猛忙說："不用了，辜太太是我們鎮上的榮耀，能幫您辦事，我覺得很光彩。"

　　太太又說："還有一件小事要麻煩探長。"衛猛忙說："辜太太請講。"

　　太太道："不知道那個土匪頭子裘貴三被判了什麼罪？"衛猛道："他殺了人，自然是槍斃。"太太試探著問："衛探長可否給老婆子一個面子，饒他一命。"

　　衛猛不由得驚奇："辜太太這個請求有點奇怪。"

　　太太長歎一聲："這孩子是我一個陪嫁丫鬟的兒子，當年他母親因為手腳不乾淨，被我趕走了，聽說後來還死在了路上，這麼多年來，我總覺得是我害死了他母親，所以想給這個孩子一條生路。"

　　"這……"衛猛有些遲疑。太太又道："我知道這有違律法，可是我只求他不死，探長可以把他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關起來，哪怕關他一輩子都可以，這樣一來，不也一樣起到了懲罰的作用嗎？"

　　衛猛想了想，點點頭："好吧，那我就給辜太太這個面子，本來他殺死的那個筱如夢就是他們一夥人，說起來也是死不足惜，不過即使改判，也是無期徒刑，這活罪比死罪難，我覺得……"

　　太太道："那就讓他受著吧，好死不如賴活著，不是嗎？"

　　衛猛點了點頭。太太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碼頭旁，衛猛帶著太太等在一邊。巡捕們押著貴三和罪犯們過來。太太看到貴三，笑了笑，上前給他扯了扯衣服："想不到你居然當了土匪，你娘九泉之下，相信也不得安生，以後好好做人，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一次。"

　　貴三道："謝謝辜太太，我會記住你說過的每一個字，早晚我都會回來報答你的。"他說完上船而去。太太不由得長長歎了一口氣，心中說道："正廷，我這個做妻子的算是對得起你了，連你的野種，我都給你保下來了。"

　　貴三坐在甲板上，盯著遠處的太太，露出了邪惡的笑容："老太婆，我會回來的，我遲早會回來的--"

　　落葉漫天，少棠跪在如夢的墓前一動不動。玉禾過來，拿起旁邊的紙錢輕輕地點燃："娘說你又沒有吃飯？"少棠問："我是不是個很失敗的男人？她設計陷害我的時候，我一點防範也沒有，等到她要獻出生命保護我的時候，我又沒能力來保護她。"少棠看向玉禾，"還有你，那天在山洞裡，我聽到你叫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然後我想起了我們為數不多的那些記憶，我忽然覺得自己好混帳，好混帳，放著這麼好的妻子不要，非要弄得滿目滄桑才回來，是老天懲罰，老天懲罰我……"

　　玉禾不忍聽下去："別說了，我們回家吧--"

　　少棠卻一把握住玉禾的手："玉禾，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玉禾霎時愣住。少棠道："我要向你證明，我可以是一個好丈夫、好兒子、好男人，這是我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

　　"我……"玉禾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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