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55)_於正

五十五

　　玉禾卻說："你不用怕，即使誤會了也是我活該，反正我是個沒人要的女人。"

　　"誰說你沒人要？"雲開脫口而出。玉禾看向他，雲開緩緩道，"假如……假如你真的不想在辜家待下去了，那麼跟我走好不好？"

　　玉禾黯然："之前我那麼求你，你都不肯帶我走，現在忽然又願意了，難道只是因為我救了你？"

　　雲開連忙否認："不，不是的，因為……我不想讓自己再遺憾。"

　　玉禾又問："你喜歡我嗎？"

　　雲開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你哭，不想你難過，不想你受傷，我要你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

　　玉禾望著他落下淚來。她慢慢走到他身邊，打了他一拳，又打了他一拳，淚水中又綻放了笑容。雲開吃痛，弓下身來。

　　玉禾忙問："怎麼啦？我打痛你了？"雲開忙說："沒有……"

　　忽然他聽到了什麼："噓--"他示意玉禾不要說話。等聽清楚，他興奮道："啊，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玉禾飛快地往前跑去，口中喊道："來人啊，我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衛猛帶著巡捕們迅速圍了上來，雲開和玉禾相視一笑。

　　少棠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已經一整天。太太和方嫂不斷地敲門，太太著急道："少棠，你開門啊，你跟娘說說話，你這樣子，娘心裡急。"方嫂也說："三少爺，你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方嫂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核桃露，你出來嘗一口吧。"守貞也急急地說："三哥，你快出來，你看娘都快哭了。"

　　這時正好玉禾和雲開回來了。太太飛快地沖上去握住玉禾的手："玉禾，你總算回來了，你快幫我勸勸少棠，他已經關了自己一天一夜了。"

　　玉禾問："出什麼事了？"

　　守貞忙說："聽說他喜歡的那個妓女死了。"

　　太太卻眉一蹙："大姑娘家，妓女妓女的，還有沒有規矩？"

　　守貞吐了吐舌頭退到一邊。玉禾回頭看了雲開一眼，雲開點點頭，玉禾上前敲門道："少棠，我是玉禾，我要取一些我自己的東西，可以嗎？"

　　門忽然開了，玉禾閃身進去。

　　屋內一片漆黑。門乍開，溜進一小道光源。玉禾緩步進去，地上扔滿了各式各樣的白紙。玉禾上前一張張地拾起。

　　少棠慢慢說道："我遇見她的時候，正是桃花燦爛的季節，我的小船從橋洞中鑽過，忽然看到對岸的桃花下，一張乾淨到了極點的臉，你很難想像那張臉是出於風塵的，後來，我們在一起度過了很美好很美好的日子，我幾乎以為這是上天給我的恩賜，老天爺在用另一種方法告訴我，它沒有待薄我……"

　　玉禾內心淒然，卻安慰他道："我知道你們是真心的。"

　　少棠慘然一笑："可是那些都是假相，她騙我，她想綁架我，那一刻我幾乎是絕望的，我想，就讓我死吧，假如能給她帶來快樂的話，就讓我死吧，可是我又錯了，她死了，她用她的死亡告訴我，她其實是愛我的……"

　　玉禾安慰他："所以要為她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讓她白白浪費生命。"

　　少棠點頭："我知道，我不會自尋短見，我只是想給她寫一篇訃文，可是我卻怎麼也下不了筆，我不知道該寫什麼？"

　　玉禾上前："給我看看。"她拿起他寫的白紙看了一眼，忽然提筆寫下一行字。

　　少棠默默念了出來："但求夢魂與君同，相逢唯有在夢中，好，好，好，這就是我要說的話，謝謝你，謝謝你……"

　　玉禾問："可以吃飯了嗎？外面的人都急壞了。"

　　少棠望著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玉禾開門往外走去，少棠忽然叫住她："玉禾--"

　　她回頭，少棠對她認真地說道："之前的種種，都對不起，我不得不承認，我娘的選擇是對的，我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彌補多少以前的過錯，但請你相信我，我會努力做一個好丈夫、好兒子、好男人。"

　　玉禾望著他不由得凝住了。

　　貴三坐在巡捕局的角落裡一動不動，滿腦子都是如夢為少棠擋槍的情景。他心心念念道："辜家欠我的，辜家欠我的--"

　　一個獄卒敲敲鐵窗："吃飯了，吃飯了--"

　　貴三忽然三兩步奔到獄卒面前："有一筆錢你想不想賺？"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