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54)_於正

五十四

　　如夢伸出滿是鮮血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少棠的臉："這一輩子，我對不起你，下一輩子，我一定補償……"她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少棠只來得及大叫一聲："如夢--"遠處，夕陽西下。

　　寂靜的山谷裡，玉禾從土堆裡鑽出腦袋，環顧四周，看到雲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夏大哥，夏大哥--"雲開卻紋絲未動。玉禾碰了碰雲開的額頭，飛快地縮回手："好燙啊，怎麼無緣無故發起燒來？"

　　她掃開雲開身上的塵土，忽然發現他的肩頭有一個很大的傷口。玉禾心下焦急："傷得這麼重？怎麼辦？夏大哥，你醒醒，夏大哥--"

　　她鬆開雲開，環顧四周，山谷很高，根本爬不上去。她大聲喊道："喂，外面有人嗎？救命啊--救命啊--"可是山谷裡只傳來了她自己的回聲。

　　雲開忽然動了一下，因為痛叫了出來："啊--"

　　玉禾飛快地跑到他身邊："夏大哥，你醒啦？"雲開閉著眼睛不住地顫抖："好冷……好冷……"

　　玉禾想了想，上前撿了些柴火。過了許久，火堆升起，玉禾拔下簪子烤了烤，一下又一下刮著雲開傷口上的爛肉。

　　雲開失聲叫了出來。玉禾安慰他道："夏大哥，你忍著點兒，如果不這麼做，傷口會越來越重--"她俯下身，一口一口地吸著爛肉上的膿水，吸一口吐一口。

　　雲開迷糊中只是說："好冷，好冷，好冷……"

　　玉禾想了想，解開他的衣服，整個人撲上去，緊緊地摟住了他。雲開的叫聲越來越弱。火苗中，只有玉禾擔憂的臉。

　　探長衛猛帶著神色恍惚的少棠進了辜家，太太趕忙迎了上去："少棠你受苦了，讓娘看看，你有沒有怎麼樣？"

　　少棠看了她一眼，抽出自己的手，轉身往裡走去。太太不由得遲疑："這……這孩子是怎麼啦？"

　　默心從旁勸道："娘，你別擔心，少棠一定是受了驚嚇，回頭叫方嫂煮碗定驚茶給他喝喝就沒事了。"太太連忙說："好好好，方嫂，你快去。"方嫂應聲趕忙離開。

　　衛猛又打開身邊的箱子，裡面放滿了銀元寶。衛猛道："辜太太，你數數，五萬兩銀子，數目對不對？"

　　太太道："不用數了，衛探長辦事，我們放心，請裡面用茶。"

　　衛猛推辭道："不必了，既然人回來了，錢也沒少，那麼我們就先走了。"

　　太太忙叫住他："等一下。"

　　衛猛回頭："辜太太還有什麼事？"

　　太太道："我兒子是回來了，可是媳婦和家裡的管家還沒有回來，他們一早就拿著贖金出門，現在不知道有沒有出事？"

　　衛猛道："這就怪了，我抓土匪的時候，只看到令郎，沒看到別人，難道……您別急，我馬上派人去找……"他帶著巡捕們離開。

　　太太擔憂地往外看了看，默心上前扶住她："娘，你不用擔心，你沒聽衛猛說嗎？現場除了那個妓女沒有傷亡，依我看玉禾和夏管家一定是貪戀湖光山色，走迷了路，沒事的。"

　　太太回頭狠狠地瞪著默心："這次的事兒怎麼會讓巡捕房知道，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不許報告巡捕房，怎麼還是有人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默心故作不知："娘說什麼，我不明白。"

　　太太道："家裡只有你一個人主張報巡捕房，你不明白最好，如果明白就多長個心眼兒，別把所有的人當傻瓜。"她說完入內而去，默心慢慢地咬住了嘴唇。

　　雲開醒來，看到玉禾抱住他沉睡，呆住了。玉禾也慢慢地睜開眼睛，飛快地鬆開他。

　　玉禾尷尬地問："你醒了？"

　　雲開道："三少奶奶救了我一命。"

　　玉禾道："你也救過我，我們扯平了。"

　　雲開搖頭："扯不平的，我付出的只是體力，而三少奶奶……還有你的名節……"

　　玉禾淒然一笑："名節？多好笑的詞兒，心已經背叛了，肉體上的背叛算什麼？我文玉禾--早就跟名節無緣了。"

　　雲開忙說："我們之間沒什麼，我只是怕人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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