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46)_於正

四十六

　　這時中平過來問道："管家大哥，早--"雲開也說了個早。

　　中平遞上一封信，"剛才三少奶奶跟我說，等管家大哥起來之後，就叫你去這個地方，她有事情要吩咐你做。"

　　雲開接過通道："知道了，你去忙吧--"看著中平離去，他才打開信，上面寫著--城外桃花林，不見不散。他抬頭，耀眼的陽光逼得他閉上了眼睛。

　　桃花林中，樹枝因為季節的關係都光禿禿的。雲開神色恍惚地過來，忽然，漫天桃花飄落，仿佛下雨一般。雲開探出手，一片落在他手上，居然是紅紙剪的。

　　玉禾從樹後現身："怎麼樣，這胭脂雪漂不漂亮？"

　　雲開喃喃："女人的血和淚染成的，能不漂亮嗎？可惜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玉禾笑道："以前每一次我傷心的時候，只要看到人工的胭脂雪就會很高興，因為它讓我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人在關心我，希望我快樂。"

　　雲開歎氣："那是你的幸運，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般幸運。"

　　玉禾淡然一笑："被丈夫拋棄，被婆婆趕走，被所有的人排擠，原來這樣的我，在你心裡是幸運的？"

　　雲開望著她潮濕的眼睛慢慢地低下了頭，"對不起--"

　　玉禾卻說："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你自己。"

　　雲開問："你知道我的事？"

　　玉禾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看得出你不開心。其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痛苦，假如這些痛苦全部壓在心裡的話，遲早都會把自己憋死，所以我們要學會忘記，學會苦中作樂。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鼓勵我的話？道理你都明白，只是當局者迷罷了。"

　　雲開自嘲一笑："我太天真了，現在我才知道，說別人容易，等事情真的臨到自己頭上了，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玉禾道："所以我們才需要互相安慰，在彼此受傷的時候，給彼此勇氣。以前我沒有拒絕你的幫助，現在你也不許拒絕我，我們一起來忘記，好嗎？"

　　"忘記？"雲開詫異地看著他。

　　玉禾由身後拿出一個小海螺，湊到嘴邊，輕輕地說著，說完了遞給雲開："我已經把我的痛苦全部丟給它了，現在輪到你了。"

　　雲開問："真的有用嗎？"玉禾肯定地看著他："只要你願意，一定有用。"

　　雲開望著玉禾燦爛的笑臉，接過小海螺，輕輕地說著，眼淚止不住地從他的眼角滑落。良久，他放下小海螺。

　　玉禾問："怎麼樣，有用嗎？"

　　雲開點點頭："我沒有說我的痛苦，我只是在懺悔，玉禾，你給我作證，假如下一次我再有選擇，我一定會遵從我的心，一定會--"

　　玉禾望著他堅定的目光，輕輕地笑了。

　　少棠躺在如夢房中的床上望著床頂發呆。門口，一寸金苦口婆心地勸著如夢："我說如夢啊，人家已經擺明瞭不讓你進門，你跟著他還有什麼意思？萬一他家裡不給他錢，難不成你還要跟他去街上討飯嗎？不如繼續在萬花樓掛牌，我保證讓你紅上加紅。"

　　少棠翻身而起："夠了，如夢現在已經不是青樓女子了，你再敢跟她胡說八道，我就告你逼良為娼。"

　　一寸金尖刻著嘴臉道："哎喲，我的辜三少爺，口袋裡都沒銀子了，說話還敢這麼囂張，我告訴你，要不是看在如夢的分上，我早就用大掃帚把你趕出去了，哪還能讓你高床軟枕躺得這麼舒服？哎，哎，你幹什麼？你幹什麼？"

　　少棠上前將她趕出房間，用力地關上了門。一寸金仍在門外叫囂："辜少棠，你這王八蛋，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方，居然敢對老娘動手，我告訴你，明兒一早你就給我滾蛋，不然我就把你丟到大街上，看你能神氣到什麼時候！"她罵罵咧咧地離開，少棠滿臉的不耐煩和愁苦。

　　如夢上前握住少棠的手，"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你還是先回家吧，至於我們的事，以後再說。"

　　少棠則輕輕地搖了搖頭："如夢，我想過了，既然這個家容不下你，那麼我也不要回去了，明天我就去外面找工作，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讓你受苦的。"

　　如夢輕聲問："我……真的那麼重要嗎？你想清楚了，你為我捨棄的不只是萬貫家財、骨肉親情和舒適的生活，還有一輩子的前途……"

　　少棠執起如夢的手吻了一下："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只要你在我身邊，別的我都可以不要。"

　　如夢滿心感動："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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