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45)_於正

四十五

　　這時一個大嬸經過，看到這情景，不由得搖頭歎息："作孽啊作孽，好好的女兒，居然要嫁給一塊牌位……"

　　雲開上前一把握住大嬸的手："大嬸，你說依玲她嫁給什麼？"大嬸道："你還不知道啊，這家的姑娘慘啊，本來只是嫁去沖喜，沒想到花轎還沒進門，丈夫就死了，只好抱著牌位嫁過去了。"

　　大嬸又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雲開凝在那裡久久不動。蕭瑟的街道上，落葉漫天，可是都不及他心中雲湧萬千，更不及他紛亂的思緒飄忽。

　　那些情景還歷歷在目，可是現在他卻被告知她已經去了。雲開心中痛苦萬分，只是往碼頭的方向跑去。他口中默念："等等我，等等我，依玲，我來找你了，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等等我，等等我--"他到碼頭時，那船剛好劃離岸邊。他忙在岸邊拼命地沖著艄公招手。

　　艄公道："年輕人，船開了，不能再劃回來，你坐下一班吧！"

　　"不，不行，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雲開心中慌亂，跳下河去，拼命地朝前遊走，船上百姓不由得議論紛紛。

　　雲開渾身濕透地站在白家的門口一動不動。老實出來倒水，看到他愣住了，頓了頓，轉身欲入內，被雲開攔住。

　　雲開叫他："伯父--"老實道："不是跟你講過不要再來了嗎？都一年多了，你怎麼還不死心？"

　　雲開道："我來，只為一個答案。"雲開問："什麼答案？"

　　雲開問道："依玲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老實定定地望著雲開，慢慢地吸了一口氣："死了。"雲開忙問："怎麼死的？"老實道："她丈夫死了，她不願意守，就隨她丈夫去了，她是個烈性的女子，是我們家的驕傲，也是整個鎮上的驕傲。"

　　雲開一把揪住老實的衣服打斷他："狗屁，她是被你逼死的，你不配當一個父親，你--"他舉起拳頭，想了想卻放下了，"我不打你，因為你是她父親，不過我替依玲悲哀，她用生命去成全的原來不過是個賣女求榮的人渣罷了，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說著，雲開漸漸落淚，慢慢地鬆開了老實，後退了幾步，轉身離開。

　　老實望著他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守貞風風火火地朝前走去，方嫂在後面緊追不捨。

　　方嫂一個勁兒地說："四小姐，你慢點，慢點。"守貞急道："方嫂，今天的功課都練完了，你還跟著我幹什麼？"方嫂勸誡道："練功課的目的是要你平時處處注意，按規矩行事，要是學了就丟，還學它幹什麼？"守貞氣惱："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好好走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非要練這些勞什子？"方嫂道："因為男人都喜歡自己的夫人謹守婦德，持家有道。"

　　"是嗎？"守貞有些不相信。方嫂卻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時，雲開醉醺醺地從外面回來。守貞看到他笑了，"好吧，我答應你，從這一刻起，我會變得很守規矩，很守規矩，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方嫂忙問什麼事，守貞道："我渴了，替我倒杯茶。"方嫂一笑，轉身離開。

　　守貞踩著小碎步走到雲開面前："夏大哥--"雲開慢慢睜開蒙矓的眼睛，嘟囔道："四……四小姐……"

　　守貞詫異："怎麼喝成這樣？走，我扶你進去--"她伸手去扶雲開，卻被雲開一把推開，"不要理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雲開徑直往裡走去，守貞在後面喊道："夏大哥，夏大哥--"雲開只是不理。守貞不由得滿面擔心。

　　玉禾獨自坐在床邊發呆，腦海中滿是雲開求她回家，以保飯碗的情景。

　　她自嘲一笑，"我這是怎麼啦？我是辜家的媳婦，為什麼腦子裡還想著別人，想著一個心裡根本就沒有我的人。"她輕輕搖頭站了起來，忽然看到門口有個身影在徘徊。

　　"誰？"玉禾揚聲問道。門外卻沒有人回應。玉禾上前去拉開門，門口什麼人也沒有。

　　玉禾心下奇怪，說到："剛才是誰？我看見你了，你要是不出來，我就喊了--"她剛欲喊，守貞從旁邊站了出來："三嫂，是我。"

　　玉禾詫異道："守貞？三更半夜不睡覺，跑這兒來幹什麼？"守貞說："三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能來找你。"玉禾忙問："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守貞道："夏大哥好像有心事，我看他很痛苦的樣子，可是又幫不了他，你替我想想法子好嗎？"

　　玉禾望著守貞無辜的樣子，凝住了。

　　曙光乍現，雲開一臉憔悴地拉開門出來。看著院中景物，他默默地想："依玲已經不在了，我為什麼還要回來？難道我還想在這裡找到她的一絲氣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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