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37)_於正

三十七

　　雲開和中平二人過來，與玉禾隔著一條巷子，擦肩而過。

　　雲開問："你不是說三少奶奶被太太趕出來了嗎？人呢？"中平道："我也不知道，我一聽見太太要方嫂把三少奶奶趕出來，就跑來通知你了。"雲開不由得擔心："她一個女人，身無分文，能去哪裡呢？"中平問："會不會回娘家了？"雲開凝住。

　　太太站在房中，望著窗外的雨簾發呆。方嫂正好過來，替她披上衣服："太太，夜深了，睡吧--"太太搖頭，"不，我睡不著。"

　　方嫂問："惦記著三少奶奶吧？我知道您心裡是疼她的，可是為什麼……這次的事不是她的錯。"太太卻堅定著道："是她的錯。"

　　方嫂不由得愣住，太太只道："我把她娶進來，對她如珠如寶為了什麼，就是要拴住我的兒子，如今我的兒子跑了，你說，我留她還有什麼用？"

　　太太卻說："我哪是擔心她，我是擔心少棠，你瞧這雨下的，他騎了匹馬出去，也不知道有沒有帶錢？他自小身體就不好，要是淋了雨的話……哎，都怪我，千挑萬選找個文玉禾，結果還是……但願祖宗保佑，菩薩保佑……"太太雙手合十，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第五章計謀

　　街道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而玉禾衣衫襤褸，步履蹣跚地往前走著。

　　旁邊的包子攤上，小販揭開蒸籠，大聲吆喝著："包子，包子，新鮮出籠的包子。"玉禾的肚子咕咕直叫，她咽了口唾沫，望著包子攤停下來。小販問道："姑娘，吃包子嗎？"

　　玉禾搖搖頭，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忽然頭暈目眩，靠著旁邊的柱子慢慢癱軟下來。旁邊有幾個乞丐正坐在地上乞討。忽然有個路人在玉禾腳下扔了幾文錢。玉禾頓了頓，掙扎著拿起錢追上去："喂，我不是乞丐，這個錢你拿回去。"

　　那路人倒是好心："看你的樣子，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命都顧不上了，要尊嚴還有什麼用？拿去買幾個包子吧，先把命留下來，才能把尊嚴留下來，明白嗎？"

　　路人離開，玉禾不由得凝住："他說得對，先把命留下來，才能把尊嚴留下來。"玉禾拿著錢走到了包子攤前："小哥兒，給我兩個包子。"小販吆喝一聲："好嘞，給你。"

　　玉禾拿著包子，走到柱子下坐下，一口口地吃了起來。她自己給自己打氣道："就算我要離開辜家，我也要走得堂堂正正，辜少棠究竟去哪兒了？我怎麼樣才能找到他？"

　　這時正好有一個乞丐慢慢挪過來："小姑娘，看你的手帕這麼名貴，一定出生在大戶人家，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手帕？"玉禾低頭看到系在身上的手帕，不由得心下大喜："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是個很好的線索。"她把吃剩的包子塞進乞丐的手裡："謝謝你，大叔，我知道怎麼做了，謝謝你--"說完便歡天喜地地往前跑去。

　　少棠在如夢的房裡拿著草棍輕輕地逗弄著鳥籠裡的小鳥。如夢上前，慢慢地攀上他的肩膀："你知道嗎？這陣子你不來，人家有多想你，你看看你看看，臉色都差了好多，你再不來呀，我可能就變成黃臉婆了。"少棠道："變黃臉婆我就娶你回家。"

　　"真的嗎？"如夢不由得驚喜。"假的。"少棠又一言打破了她的幻想。

　　如夢不由得抱怨："我就知道你家有嬌妻，根本沒把我這個煙花女子放在眼裡。"

　　"嬌妻？"少棠不由得想到玉禾沖著他發火的情景，笑了出來。如夢問："你笑什麼？"少棠拉著她絮絮叨叨："我忽然想起文玉禾那些好玩的事，你知道她有多笨？我裝病騙她，她居然會信以為真，還有那天讓她搬竹子，真是把她整慘了，最好笑的是我為了見你，故意跟她和好，沒想到她還當真了……"

　　如夢卻已發作出來："夠了，文玉禾，文玉禾，文玉禾，你來這裡三天，每天都提這個名字，你不煩，我也煩了，如果你真的那麼想她，那就回去找她，犯不著在我這裡扮情聖。"

　　少棠疑惑："有嗎？我每天都提嗎？我怎麼不覺得？"如夢嗔道："不是每天，是每時每刻每分每秒。"她抹著眼淚坐到了床沿上。

　　少棠過來，輕輕地摟住她，如夢微微有些掙扎。少棠輕聲安慰道："吃醋啦？好了好了，你放心，我辜少棠發誓，我心裡永遠只有筱如夢一個人，好了吧？"如夢埋怨道："那你又不娶我！"少棠忙說："我娶你。"如夢問："說到做到？"少棠舉起手，"我發誓。"如夢這才破涕為笑，少棠輕輕地點了點她的鼻子，寵溺道："你呀--"

　　如夢找了藉口出門卻是到了樹林。她輕輕地吹了聲口哨，就見貴三從樹上一躍而下。

　　貴三張口便問："事情進展得怎麼樣了？"如夢答："他已經答應娶我了。"貴三又問："什麼時候？"如夢搖搖頭，"還不知道，他沒說。"貴三冷笑，"不會是逢場作戲，隨便說說吧？"如夢惴惴，"希望不是，不過我倒是越來越難猜透他的心了。"貴三忙問："怎麼說？"

　　如夢有些擔心道："最近他老是不停地提他的老婆，我懷疑他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愛上他老婆了。"貴三哈哈笑了出來，"沒想到傾國傾城、顛倒眾生的筱如夢也會陰溝裡翻船，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如夢不理會他，只說："這只是猜測，還沒有肯定，也可能是相處久了培養出來的感情，我相信只要他在我身邊多留些日子，我一定能挽回他的心。"貴三囑咐道："可惜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希望你儘快嫁給她，然後掌握財政大權，到時候那些沒有用的人，就可以一個個地壽終正寢了，哈哈哈……"

　　如夢望著貴三張狂的樣子，不寒而慄，"阿三，你跟辜家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你一定要拿到辜家的錢？"貴三看了如夢一眼，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恍惚間，他又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一天。

　　那時辜正廷抱著還只有七歲的貴三，貴三的母親佩雲拎著箱子，走出了桃花林。正廷親了貴三一下，然後將他交給佩雲："這次我回去，一定會把所有的關係都處理好，你放心，我會求她給你一個名分，也給咱們的兒子一個名分，在她眼裡辜家兩個字比什麼都重要，她不會讓辜家的子孫流落在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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