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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回 生死情羞憤投環死 亂倫人一剪定終身

  人這一生也真怪,越是怕見到的事情,就越是躲不過去。中秋剛過,黑老太太就被安車蒲輪地接到了北京。內務部總管鄂善一邊奏明雍正,一邊安置老人住到了圓明園邊上、皇上剛剛御賜給她的新居內。引娣當然高興壞了,也在做著與娘團圓和請娘來大內觀光的夢。可是,不知是什麼原因,皇上對此卻表現出了明顯的冷淡。就是有機會與引娣談話時,也絕對不再涉及狎褻的內容。引娣沉浸在思念母親的歡樂中,也知道皇上在忙著大事,就請了旨意,回到了娘的身邊。而且當夜竟沒有依照規矩回官,卻和娘在一起說了一夜的悄悄話!

  前線軍事不利,也實在是讓人上火。那個前些時還極力請戰的張照,上了一份奏摺說:改土歸流既不合時宜,又不附民情。他建議說,「與其眼下強力為不可為之事」,不如「改剿為撫,以順民情地宜」。張廷玉當了多少年的宰相了,他一看這口氣,就知道張照一定是打了敗仗。果然,兩個時辰不到,將軍張廣泗的彈劾奏摺就飛了進來。他參奏張照「大言欺君卻畏敵如虎;心地偏私又行法不公」。說他「重用董芳而壓制哈元生」,以致「將帥不和,軍心離散。老龍洞一戰,張照率兵數千,而苗夷僅有幾十個袒臂赤膊之人。不僅無人激勵軍士作戰,卻望敵逃竄如鳥獸之散,越澗逃遁,馬踏而亡者不計其數。張照隻身逃來臣軍中時,猶自驚魂不定,戰慄無人色……」。張廷玉一看這奏摺,當時就驚出了一身大汗。他馬上把在這裡等候接見的官員全都打發走了,袖子裡揣著兩份奏摺,出了軍機處,就直向暢春園飛奔而去。

  常言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張廷玉要來見皇上,可皇上也正派高無庸去找他來呢?高無庸說:「快點兒去吧張相爺,阿勒泰將軍與平王爺都發來了密折,說岳鐘麒一敗塗地,皇上氣得快要發瘋了!」張廷玉聽到這消息,腿一軟差點兒就倒在地上了。高無庸連忙上前一步想要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說:「你別管我,我只是絆了一下。放心吧,這事兒我見得多了。」

  澹甯居到了,遠遠的就聽見雍正的咆哮聲:「勞軍糜餉,喪師辱國,他岳鐘麒還有什麼臉來狡辯?這種人也斷斷沒有可恕之理!他耗掉了兩千萬兩庫銀,給朕打的卻是大大小小的敗仗,真是庸將,也真是無能之尤!立刻發旨:岳鐘麒辜恩溺職,朕羞於見他,讓他軍前自盡以謝天下!」

  張廷玉是看著雍正皇帝長大的,他什麼不知道啊!這個自信而又刻薄的皇上,嫻於政務卻不懂軍事,可他卻偏偏要裝出內行的樣子。不是處處掣肘,親自「提調」,就是求勝心切而責之過苛。這樣一來,在前敵作戰的將軍們,整天提心吊膽,生怕一步走錯,便要斬首西市,哪還能打出勝仗?再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又怎能在遠隔千萬裡之外,—天一個令的瞎指揮?所以,今日接連見到的這兩份敗表,對張廷玉來說,絲毫也不感到意外。他現在想的是,怎樣才能說服皇上,順應軍心實情,以求改弦更張。他來到門口,高喊一聲:「臣張廷玉見駕!」

  「進來吧。」

  張廷玉進來後,才見今天來這裡的人還真不少。不僅弘曆、允禮、方苞都在,而且連原來打了敗仗的鄂爾泰也在這裡。看樣子,他顯然是為了西南改土歸流之事被叫進來的。再向上看看雍正,更讓他吃驚。只見皇上的臉色灰暗,頭髮蓬鬆,頰邊微紅,兩手哆嗦,顯然是在盛怒之中。張廷玉想,與其等他消了氣後再發一次脾氣,還不如讓他一總發洩出來更好些。心一橫,就硬著頭皮將那兩份奏摺遞了上去。同時低聲說:「皇上,事出不測,您得保重啊。老臣知道,您遇到過多少險滔惡浪,不是全都闖過來了嗎?何況,這不過都是些癬疥之疾,皮毛小病呢?只要我們小心料理,是不難扳回的。」他過去向雍正轉呈摺子,哪有過這麼多的廢話呀!旁邊的人們一聽,就全都明白了。這一定又是壞消息,而且說不定比剛才那件事還更讓人震驚哪!

  果然,雍正一邊看摺子,一邊笑著說:「有時候,疼可忍,而癢卻難耐呀!」剛說到這裡,他的臉色就變了。他揉揉眼睛又仔細地看了一遍那奏摺,沒有說話,卻爆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好,真正是好,又是一位敢於欺君的臣子!哈哈哈哈……」笑著間,他突然一頭栽到了禦榻上……

  這一下,嚇壞了殿裡的臣子們。他們立刻圍了上去,「皇阿瑪」、「皇上」、「萬歲」地叫個不停。太監們也全都驚住了,他們跑了過來,七手八腳地把雍正在榻上放平。這時,有的人要去傳御醫,有的人主張請道士,弘曆一聲斷喝:「都住口!這樣亂能行嗎?高無庸,你親自去我府上,傳溫家的和我的兩個側福晉來為皇上發功治病!」

  就在眾人忙亂之際,皇上卻已經醒過來了。他無力地說。「弘曆呀,別叫他們可著嗓子到處張揚……朕不要緊的……也不要勞動媳婦們了……」

  弘曆強忍淚水,小心翼翼地說:「阿瑪,嫣紅和小英她們,都是經過名師傳授的先天氣功,不帶半分的邪氣,兒子早就試過了。叫她們來,比請道士總是更放心一些。」

  雍正轉動著眼睛,看到了張廷玉,也看到了方苞和鄂爾泰。他伸出手來拉住張廷玉說:「勝敗其實是兵家常事,朕還沒有糊塗到那個份兒上。朕是在氣岳鐘麒和張照,朕把心全都給了他們,他們卻還在胡弄朕。小敗瞞著,直到掩飾不住了,才報告給朕。他們是要朕顏面掃地,要人們議論朕無知人之明啊……」

  張廷玉說:「萬歲說的,臣等全都知道了。咱們現在不言政,行嗎?」

  雍正點頭答應了,可他的嘴裡顯然還在不住地喃喃自語。仔細一聽,他說的又全像是胡話。太醫進來,診過了脈退了出去,又呈進了藥方,幾個大臣在反復斟酌著。就在這時,溫家的和嫣紅、英英來了,張廷玉等剛要回避,弘曆卻擺手止住了。三個女子來到雍正身邊,也不見她們燒符念咒,更不見她們請神送鬼,卻是一齊跪在雍正榻前,雙手五指箕張,對準了雍正皇帝。眾人都似乎看到,一道似有似無的五彩霞光,在雍正身邊上下盤旋,又聞到了一股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香氣在殿中流動。過了一刻,她們發功完了,溫家的說:「皇上,請您睜眼來……還有一些頭暈是嗎?那是您進膳太少了……到晚上吃點兒粥就會好的。」

  雍正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晃了晃頭,臉上泛起了笑容。他慈祥地說:「啊,這就是朕的兩位媳婦嗎?好,既賢德又有本領。弘曆,你好大的造化呀!你們是漢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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