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雍正王朝·下 | 上頁 下頁
五〇


  允祥走上前去,拍著岳鐘麒的肩頭說:「鐘麒大將軍,你怎麼活得這樣結實?我小的時候見你時,你就是這個模樣,現在竟然一點兒都沒變,難道你是吃了長生不老的藥嗎?」

  岳鐘麒笑容可掬地說:「十三爺,您取笑了,奴才怎能不老呢?奴才在外頭一直惦記著您,聽人說,您病得很重。現在當面看起來,竟是一點也不相干!只是面容稍稍有些清減而已。十三爺,您還得好好保重啊!」

  雍正的心情今天特別地好,他高興地說:「平常日子裡,說要開個御前會議,連人都湊不齊。今天可真好,所有該到的人全都來了,朕心裡實在是滿意。岳鐘麒剛才說,去年四川稻子大熟,是百年不遇的好年景。還說,聖祖爺親自培育的『一穗傳』雙季稻,也比平常年景多收了兩成。他如今是兵精糧足,厲兵秣馬,單等朕一聲令下,就要揮師西進了。朕聽到這樣的好消息,能不興奮嗎?」

  岳鐘麒的臉上泛著紅光,他底氣十足地說:「四川的存糧足夠一年的軍用。奴才身受兩世國恩,不敢不用心練兵。到秋天新糧下來時,奴才再請萬歲從李衛那裡調撥一百萬石糧,就可移兵西寧,待來春草肥時擊鼓西進。策零阿拉布坦不過是個跳樑小丑,他擋不住我天兵討伐的。」

  雍正笑著打斷了岳鐘麒的話說:「今天咱們不議軍事。朕怎麼也想不到,十三弟竟然康復得這樣快。十三弟,這位想必就是你說的賈先生了?」

  賈士芳進來時,是隨著大家一道被皇上「賜座」的。現在聽皇上問到自己頭上,連忙跪下叩頭說:「道士草野黃冠,聖化治道之餘流而已。不敢謬承『先生』之尊號,皇上過譽了。」

  雍正卻不冷不熱地一笑說:「只要有真本領,就稱做先生又有何妨呢?請問你的道號怎麼稱呼?」

  「貧道道號紫微真人。」

  「啊,好大的名字!」

  賈士芳連連叩頭說:「貧道自生人世就命犯華蓋,父母有緣得遇異人,才得以《易經》演先天之數點化。我若不從道,則將克盡全家七口,自己也將滄為餓殍。如著捨身三清,則為紫微星前的執拂清風使者。所以貧道從三歲時起,就斬斷人間塵緣,上了江西龍虎山,師父又替我取名叫『紫微』。貧道雖有些小術小道,其實盛名難符,常自愧作,畏命而敬數。所以,這道號是從來也不肯對外人講的。」

  「哦,原來如此。那個替你推造命的人是誰呢?」

  賈士芳把頭在青磚地上碰得山響,卻始終不說一句話。雍正知道他這是不願意說出來,就歎了一口氣說:「既不能明言,也就罷了。你很有些本領,也治好過不少人的病。怡親王和李衛的咳喘都經你治得大有起色,他們也都誇你是位有道之人哪!」

  「啊,那是怡親王和李大人自身的造化,又托了皇上的福份,貧道不敢貪天之功。」

  岳鐘麒早就想走了。他是因為吃了皇上賜的禦筵,才跟著進來謝恩的,怎麼能在這裡聽道士這天南地北的胡扯呢?這時,見皇上有了話縫,便連忙起身說:「回皇上,奴才營裡還有點小事要辦,六部裡也要去走動走動。主子要是沒有別的吩咐,奴才就要告退了。」

  雍正笑笑說:「好,你去吧,我們不能耽誤了你的軍機重務。有些事情,不一定非找朕來說,寶親王就能夠作主。就是你們的見地不一,也可以商量著辦嘛。你下去吧。」

  雍正突然換了一副臉色,對著那賈道長說:「不過,你說得雖然動聽,朕卻不能全然相信。既然朕是真命天子,又洪福齊天,可為什麼常年身熱不退,困倦難支,而且下頦上常出疙瘩而又久治不愈呢?廷玉,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張廷玉決絕地說:「回聖上,老臣壓根就不信!」

  賈士芳卻磕著頭說:「萬歲,貧道初覲天顏,膽氣不壯。皇上若能賜酒一杯,則貧道即可立解皇上的病痛。」

  雍正吩咐一聲:「高無庸,叫引娣端一杯酒來給他壯膽!」

  喬引娣原先在房內坐臥不寧,又聽說來了個法術無邊的道士,便也想跟著看看稀罕。此時她聽到傳喊,連忙從裡屋出來,端了一小杯禦酒,送到道士面前。賈士芳定睛看了她一眼,才接過酒來,一飲而盡。又定神看了一下殿中諸臣才說:「皇上,請恕貧道直言。這紫禁城和雍和宮中,都有一些戾氣,久久不散,像是有不得血食的冤鬼作祟。戾氣沖犯帝星,自然就對龍體有礙。皇上如能以祭奠血食發送了它們,您的元氣不受損害,就會很快康復的。」

  雍正死死地盯著賈士芳問:「什麼怨氣、戾氣的,你說得詳細些。誰錯殺了人?殺的又是什麼樣的人?」

  「貧道術數有限,天眼法術也同樣有限,不能說得太詳細了。但皇上在紫禁城不如在暢春園安寧,在暢春園又不如承德,而承德則又不如奉天。若是如此,貧道就說的不假。」

  雍正低頭頭想了想,還確實不錯。張廷玉卻在一旁笑了起來:「皇上,這大內和紫禁城,早就住過十幾代皇帝了。要說這裡沒有冤殺過人,豈不是笑話?」

  方苞也笑著說:「道長,你說的什麼『戾氣』,大概就是所謂的『陰氣』吧?幾百年的古屋老殿,還能沒有一點兒陰氣?」

  賈士芳知道,要想讓這裡人全都服了自己,不顯點真本領是不行的。便說:「二位老大人說得極對。在下請問,皇上頦下那小疙瘩現在如何?貧道想為您施治,不知可行嗎?」

  「這次起了有五六天了,每天都要熱敷,再有十多天就平穩了。你若能治,就試試看吧。」

  賈士芳不再說話,卻低下頭去默默地念了幾句咒語。他回過頭來對張廷玉和方苞說道:「張相爺和方老先生都是識窮天下的一代大儒,難道不知大道之淵深,並不在口舌之間嗎?方老左臂上有一個骨刺,每隔半個來月,就疼得不能舉臂,這可是真的嗎?」

  方苞驚得睜大了眼睛:「對對對,確實如此。」

  「貧道再問一下張相爺,您的長公子騎馬時不幸摔傷,以致右腿行動不良,這事有嗎?」

  張廷玉一笑說:「這件事誰都知道,說它何用?」

  「不不不,您現在回家去看看,他是不是已經行走如常了?」

  這一下驚得滿殿的人都瞪目結舌。雍正下旨說:「高無庸,你派人騎了快馬去看看,賈道長說得可對。」

  賈士芳冷冷地說:「這是張相處置家務不當所致,請您好好回憶一下,有沒有不仁不慈之處?」

  一言出口,張廷玉說不出活來了。他的二兒子張梅清,不就是因為和一個青樓歌妓要好,才被他打死的嗎?想不到這個賈士芳竟一語捅到了他心中最疼處,他還能再說什麼呢?張廷玉還在思索,就聽賈士芳又說:「皇上,請您摸摸自己的下額,也請方老摸摸您的骨刺,看看有什麼變化沒有?」

  雍正和方苞正看得有趣,此時一摸自己的患處,竟然平滑滋潤,連一點兒病痛都沒有了!雍正驚得霍然起身,在地下走了幾步,覺得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的心靜氣閑。他大聲說道:「賈道長,你真是神仙,神仙哪!哎,方先生的病又是怎麼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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