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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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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隆科多抄家驚大帥 汪景祺鼓舌說亂臣 圖裡琛換了一等侍衛的服色,渾身鮮亮,格外精神地走進來,此時,雍正已經改變了主意,要把年羹堯的事先放一放了。他回過頭來看了圖裡琛一眼說:「不要說謝恩的話了,朕有差使給你。隆科多舅舅的財產多得都沒處擱了。你叫幾個人去看看,他挪到哪裡去了?弄清以後,請旨查抄!」 「喳!」 隆科多辭去九門提督的消息,年羹堯在剛出京時就知道了。皇上在朱批中告訴他說,「舅舅辭去九門提督一職,是他自己的主意。朕事先並沒有吹過風,也不曾透露過任何想法」。年羹堯雖然不信雍正這話,可他卻清楚地意識到,隆科多如今已經失寵了!當時他就想,假如把隆科多空出來的「上書房大臣」一職,加到他年大將軍的頭上,不也是一件好事嗎?所以,他不但沒有覺得什麼意外,倒是有幾分高興。 可是,當隆科多被抄家的邸報傳到西寧後,年羹堯卻不能不動心了。他知道,隆科多是皇上身邊名次排在最前邊的機樞重臣。他的聖眷和寵信,絕不在自己之下,怎麼會說抄就抄了呢?他隱隱地覺得好像風頭不大對了,但想來想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把桑成鼎叫來吩咐說;「連日沒有睡好覺,頭疼得厲害,今天的衙參免去了吧。你去讓各位將軍全都散了,再請汪先生和九爺過來說說話。」 「是,老奴這就去辦。不過,劉墨林參議今兒個去了岳帥大營。他臨走時說,回來還要拜見大將軍,不知你要不要見他?」 年羹堯笑了:「好好好,這帖膏藥可真夠黏糊的。岳將軍的大營離這裡幾十裡哪,等他回來就是下午了,到時候再說吧。」 話音沒落,便聽外邊腳步聲響,汪景祺笑呵呵地走了進來:「大將軍哪裡不適?晚生略通醫道,可以為你看看脈。你有病不看醫生,一味地貼膏藥可不濟事啊。」一邊說著,一邊把一疊文書放在了年大將軍的案頭。 汪景祺現在的地位提高了。他文牘極熟,辦事迅速,而且知識淵博,精神矍鑠。幫辦軍務之余,常來陪著年羹堯談古論今,早已成為年某的莫逆之交。年羹堯一見他走了進來,忙命軍士們沏茶讓座:「我哪有什麼大病,只是心裡煩悶而已。正要請先生過來談談,可巧你就來了。」說著,把剛剛接到的邸報遞給汪景祺,自己卻拿過北京寄來的密折匣子來看。 邸報上說的,正是隆科多被抄家的事。這消息對於汪景祺來說,已經不是秘密了。他接過來一邊看著,一邊念念有詞地說:「唉,隆科多完了,下一個便輪著你年大將軍了!」 年羹堯忽聽此言,驚得一顫,手中拿著的密折匣子也掉在了地上:「什麼,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 汪景祺那飽經風霜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他把手上的邸報往案頭一扔說:「大將軍難道不知,皇上早就在疑你,而且現在是疑得越來越重了?他原來是想先拿八爺開刀的,如今除掉了隆科多,他就要掉轉刀口,來取你的首級了。」 年羹堯目光炯炯,兇焰四射,他獰笑一聲說:「哼哼,我與皇上骨肉親情,生死君臣,皇上有什麼可疑我之處?你跑到我這裡說出離間君臣的話來,不怕我處置了你嗎?」 汪景祺毫無懼色地看著年羹堯,撲哧一笑說:「虧得大將軍一向以儒將自許,卻不明白這個普通道理。天家父子兄弟之間,尚且沒有骨肉親情呢,何況將軍只是與皇上有親,卻算不上天家?在下請問:隆科多與皇上就沒有骨肉親情嗎?他就比不上你嗎?你是國舅不假,可年妃的地位,能與隆科多的姐姐相比嗎?先帝晏駕之時,內有諸王虎視眈眈覬覦帝位,外有強敵重兵壓境的西疆之危。隆科多隻須一念之差,皇帝的龍位便輪不到當今雍正皇上來坐!這托孤之重,擁戴之功,比大將軍的『勳名』如何?將古比今,你的忠心能不能比得上嶽飛?你的功勞能不能超過韓信?你與皇上之間的情份,比得上永樂皇帝叔侄嗎?」 年羹堯厲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是誰讓你來向我說這番話的?」 門外一聲高叫:「是我,九阿哥允禟!」話到人到,九爺一挑門簾走了進來。他大大咧咧地地撩起袍角便坐在了大帳中間,用不容抗拒的眼神,注視著年羹堯說:「大將軍危在旦夕,我不能不請汪先生來把話挑明。這既是救你,也是救我大清社稷!」 年羹堯惡狠狠地看著這位九爺,突然,他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哈……」這笑聲,是那樣的撕裂人心,那樣的令人恐懼。笑聲未歇,他又怒聲說道:「九貝勒,如果你忠於皇上,我敬你是九爺;你如果不忠於皇上,我就把你看作允禟!你不要忘了,我不是尋常的提督,我是手擎黃鎖、秉著天子尚方寶劍、有生殺之權的大將軍!」 允禟沒有有被他嚇住,卻不動聲色有眼有板地說:「正因為如此,才更加令人可慮!時至今日,你大概不會不知道:你自己藏弓烹狗之危近在眉睫,我唇亡齒寒之虞繼之即來。不救你,我也難圖生存;救了你,我才能自保。所以,才必然有今日之一談。」 年羹堯「噌」地從靴頁子裡抽出一份摺子來,打開上面的黃綾封面甩了過去:「你們看花了眼,吃錯了藥,也找錯了人!看看吧,這是幾天前才接到的朱批諭旨。我讓你們死得明白,皇上對我是什麼情分。」 允禟接過來稍一例覽,便轉給了汪景祺:「雍正給你一個如此響亮的耳光,你竟把它看作是親近,真讓人可笑,可悲,哦,你原來不會讀文章!」 汪景祺看看那封密折,也禁不住笑了:「大將軍,你是當局者迷呀!這篇批語,粗看是親,細看是疏,認真推敲一下,則令人不寒而慄!」 「是嗎?」年羹堯拿著那封朱批,反復審視。 九爺一笑說:「你呀,白跟了你四爺這麼多年,還是一點也不懂他!來吧,讓九爺好好地教教你。」他用摺扇在朱批上邊指邊說,「聽著:這朱批有三層意思:一,西疆大捷,是皇上大福大貴所致;二,西疆奇勳本是聖祖所遺之事,你怎好將此自己認起來;三,你有什麼不是之處,皇上是會告訴你的。你好好想想吧,這些藏頭不露尾的話,從前你聽皇上說過嗎?」 年羹堯冷笑一聲:「九爺,幸虧你沒福當皇上。有一天你要真地作了皇帝,不知你的臣子們還怎麼個活法。皇上這話有什麼不對之處?皇上和我之間通信常常是如此的,不過是開個玩笑,說說閒話而已,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告訴你,皇上正因和我親密無間,才和我這樣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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