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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回 十三爺談笑解兵危 廉親王強詞遭黜斥

  隆科多和馬齊二人正在爭執,十三爺允祥來到了這裡。他不顯山,不露水地就處理好了這二位大臣的糾紛。來到暢春園門口,又恰巧遇上八王爺允禩。允禩本來就是為這事來的,可是,他晚到了一步,已經計畫好了的奪權陰謀,也只得以失敗告終了。聽見說皇上已經回京,並且要在豐台大營裡召見大臣們,他愣怔了一下,可「因病不能去」這話,卻沒敢說出口來。

  允祥此刻還有事要辦哪!那不,李春風早就在等著他了。此刻,李春風見十三爺出來了,便連忙跑了過來,打千請安:「奴才叩見十三爺。聽說您要見我?」

  允祥笑著說:「你不是在西山的銳健營裡當差的嗎,跟著十七爺還好嗎?怎麼又到了步兵統領衙門?現在你十七爺去了古北口,你既然回到京城,又聽說我病著,就捨不得去給我請個安?真是誰養的狗看誰的門了!」他說得十分輕鬆,也十分親切。

  李春風忙說:「十三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奴才哪次調差,不是經您親手批的劄子呢?我先去了雲貴,又回到北京。一回來,頭一件事就是給您請安。可是,我到王府裡去了幾趟,府裡人都說您正病著,說什麼也不讓奴才進去。唉,誰叫奴才職位太低呢?哦,今兒個奴才瞧著爺的氣色……」

  允祥一笑打斷了他:「算了,算了,別說這沒用的話了,讓我看看你的兵。他們都是你今天帶來的嗎?」

  「是。」

  「一共是多少人?」

  「回十三爺,一千二百人!」

  「嗯,好!」允祥巡視著暢春園門口,這裡聚集著四個方隊。方隊裡的兵士們紋絲不動地站著,整整齊齊,很是威武,允祥邊看邊說,「兵帶得不錯,滿有規矩嘛,你真出息了!」

  「這都是十七爺的教誨,十三爺的提拔。奴才自己有什麼本事?」李春風賠著笑臉說。

  允祥也笑了:「好,你這碗米湯把爺還真灌暈胡了。爺告訴你,帶兵要講兩個字,一是要『嚴』,一是要『愛』。你瞧瞧,這大熱的天,怎麼老讓他們站在毒日頭底下呢?去,傳令給你的兵士,叫他們都上那邊大堤上歇著待命去!」


·紮!」

  李春風單膝一跪,答應一聲,便跑過去下了命令。兵士們一聽,「嗷」地一下,便分散跑開了。原來彌漫在這裡的肅殺氣氛,也在這聲歡呼中煙消雲散。隆科多不高興了:這李春風怎麼這樣不懂規矩?身為帶隊的牙將,連本官也不問一聲,說散就散。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九門提督嗎?他臉色氣得煞白,可是,又不敢當著允祥的面說出來。而允祥好像根本沒見到似的,為自己輕易地處理了這一觸即發的局勢感到欣慰。他不敢在這裡多停,便連聲招呼大家上轎。隆科多也只好跟著允禩、允祥的明黃大轎,來到了豐台大營。

  畢力塔早就等候在這裡了,見大轎落下,連忙上來向二位王爺請安,又說:「豐台的中軍大帳現在是皇上駐蹕之地,方先生和張中堂正在和皇上說話。皇上有旨意,讓各位不必在此候見。」說完向馬齊和隆科多略一注目,便算是行了禮。

  馬齊不在乎這些,肅立著聽了旨意,跟著前面的允禩就向裡走。隆科多卻心神不定,他剛和畢力塔鬧得不可開交,把這位將軍得罪的夠苦了,不知這次進去,會有什麼結果。看看今天來的人中,馬齊是對頭,自不待說;張廷玉和方苞二人,都是鐵杆兒的忠臣;三貝勒弘時,如今成了縮頭的烏龜,連面都不露了;只剩下一位廉親王,他的奸滑和狡詐都是早已出了名的。如果遇上了什麼事,這位八王爺會不會「舍車馬保將帥」,跟著別人把自己往死裡整呢?他越想,心裡就越不踏實。原來打算好了的那些「光明正大」的理由,也覺得說不出口來了。他心頭好像裝進去了一群小鹿似的,七上八下地怦怦亂跳。冷汗熱汗一齊流出,竟也顧不得去擦。進門時,好像聽十三爺對畢力塔說了句話,讓他給李春風的部隊送些綠豆湯去解暑。這句話,隆科多聽了,也好像在敲打自己一樣。迷迷糊糊之中,已經來到中軍行轅外了。

  雍正皇帝在裡面笑著說:「都來了嗎?快進來,大熱的天,不要鬧那些名堂了。」

  大家聽到這話,也都魚貫而入,行禮叩見,因為外邊太陽光很強,他們剛進來時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覺得這裡十分清涼,原來大廳四周都擺滿了大冰盆。允祥身子虛弱,竟不禁打了個寒顫。馬齊正要上前說話,卻被允禩搶先了:「剛剛進來時,因光線暗,看不太清。現在仔細瞧瞧皇上的面容竟是如此健旺,只是稍微清減了些,也曬黑了點。這些天,快馬一天一報,說皇上還在山東。說實在的,連臣弟也鬆懈了。算著皇上大概還要等個五七天才能回來,哪知皇上竟微服回京來了。皇上親民,當然是好的,可是,皇上乃萬乘之軀,白龍魚服,萬一出點事,哪怕是丁點差錯呢,可怎麼才好呢?」他說著,說著,眼淚竟然流了下來。

  張廷玉心裡從來都是善意待人的,見允禩這樣動情,這樣真摯,自己的心中好一陣慚愧,覺得錯看了這位親王。隆科多卻是心頭一顫:好傢伙,八爺果然如此狡猾奸詐!別說他不當皇上了,就是將來有一日他真的南面為君,也不是個好侍候的主子!

  雍正皇帝此刻卻顯得非常平和,他抬手招呼大家起身,又滿面笑容地說:「難為你們想著朕了。其實朕坐在乘輿上走馬觀花,又能看出什麼名堂來?朕心裡還惦記著年羹堯進京演禮的事,所以就索性和廷玉一起,扮成客商回來。哪知,卻差點連豐台大營都進不來。哈哈哈哈……」笑聲中,他突然話題一轉說,「這次出去,真是獲益良多呀!朕去到小飯店裡用餐,才知道朕的雍正錢還沒有真正流通;一兩銀子只能兌換八百製錢,可是,庫裡的雍正錢卻多得積羅盈案!還有,佃戶們為了少繳糧,把地都寫在縉紳們的名下。朝廷得不到一點實惠,卻便宜了那些不納糧的土地爺!朕如果不出去看看,一味地垂拱九重,這些利弊又到哪年哪月才能知道?馬齊,你是管著這事情的,說說,朝廷限令各皇商、鹽稅、錢莊,平准庫銀,一律不准收白銀,而要改收製錢,這通令發下去了嗎?」

  馬齊聽見皇上問話,連忙回答說:「回皇上,廷寄十天頭裡已經下發各省,是臣和隆科多聯名發下去的。有的省離京遠了些,恐怕還未必見到。官紳一體納糧的事,田文鏡還在試行,遵旨稍後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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