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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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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出事了?」顧耀東死死盯著他。 老董摸了摸他的額頭,迅速從包裡拿出針管和藥劑:「她暴露了。為了救周明佩。」 顧耀東壓抑著情緒,聲音有些發抖:「被捕了?犧牲了?」 「周明佩看到她被鐘百鳴帶走了。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顧耀東死死盯著他,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董一邊給他打針,一邊快速交代著:「我現在給你打的是退燒針,然後幫你處理傷口,至少保證你能夠自由行動。米店暴露了,警局馬上會調查你。現在兩條路。第一是你馬上撤離。第二是……」 「我留下來。」 「第二是留下來,但這條路的終點可能是犧牲。」 「我要留下來,不管終點是什麼。」 老董沉默片刻:「好。現在我說營救計畫。來之前我見了夏繼成,從現在開始需要我們互相配合。」 顧家的敲門聲響起時,正在灶披間熬藥的耀東父母趕緊出來開門。 「這回應該是沈小姐回來了。」 一開門,站在門口的是趙志勇。顧邦才正要說話,只聽見顧耀東也從樓上下來了。耀東母親趕緊過去把自己的外套給他披上,「你發著燒,怎麼穿個睡衣就跑下來了!」 顧耀東看起來很平靜:「我以為青禾回來了。趙隊長啊。這麼晚了有事嗎?」 「沈小姐托我來取點東西。」趙志勇目光閃躲,不敢看他。 「哦,那辛苦你了。她房間在樓上。」 兩名便衣去了亭子間,在屋裡翻箱倒櫃。 趙志勇有些不忍,低聲說道:「手輕點。」說著他又偷偷看了眼顧耀東,顧耀東只是在旁邊站著,臉色蒼白,一直沒說話。趙志勇原本還在為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這件事,現在看來顧耀東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亭子間在老董來之後就已經收拾過了,老董帶走了重要的東西,顧耀東把藏在床底的小木箱帶回了自己房間。最終兩名便衣一無所獲。 下樓時,耀東父母仍舊等在客堂間。 耀東母親不安地問道:「耀東啊,青禾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顧耀東:「沒事,她臨時有點生意要去外地,忘了帶通行證。正好遇到趙隊長,過來幫她取一下。」 耀東父母期待地望向趙志勇。趙志勇遲疑了一下:「……沈小姐在火車站守著一堆貨,走不開。我們檢查正好遇上,我就來幫她取了送過去。」 「顧警官,」趙志勇終於還是開了口,「局裡有點急事,鐘副局長請你去一趟。」 警車裡的顧耀東已經換上了警服,坐在趙志勇和另一名警員中間,像是被押送的犯人。除了趙志勇,其他人手裡都拿著槍。 長久的沉默之後,顧耀東問道:「有證據嗎?」 趙志勇:「證據確鑿。」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 夜色已經深了。警車停在了一處偏僻而荒涼的院子裡。旁邊就是那間廢棄的工廠,窗戶和門縫裡透著燈光。 顧耀東下了車,看起來很虛弱。他望著亮燈的地方,僵硬地走了過去。 旁邊兩名警員一下車就抽起煙來,趙志勇從一名警員手裡抽走了剛點燃的煙,「借一根!」他快步追上顧耀東,把煙塞到他手裡,「抽根煙再進去吧。」 顧耀東看著手裡燃著的煙,有些失神。 「知道你不會。聽別人說,抽兩口心裡能好過點。」 顧耀東顫抖著拿起煙,拿到半空中,還是放下了。他朝工廠走去,每一步都沉重而艱難。 警員將顧耀東帶去了工廠值班室。鐘百鳴已經坐在這裡等著了,他笑著朝顧耀東指了指椅子:「顧警官,坐!」 顧耀東默默和他對視片刻,坐在了椅子上。在他側面有一扇窗戶,透過虛掩的窗戶,顧耀東餘光瞥見工廠廠房裡趴著一個人。他知道那就是沈青禾。來之前,他明明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安危,可此時此刻,卻不敢轉頭去看。他像個學生一樣端正地坐著,竭力保持著鎮定,可全身的血液都在朝頭上湧。 鐘百鳴笑著走過去,一把推開了虛掩的窗戶:「沒關係,看看吧。」 顧耀東怔怔地轉過頭去,赫然可見渾身是血的沈青禾躺在地上。儘管他已經竭盡全力做好心理準備,可當這一幕真真實實出現在眼前時,他還是徹底呆住了。 「你的未婚妻是共党,我也很抱歉。想替她說點什麼嗎?」 顧耀東仿佛沒有聽見,失魂落魄地坐著。 「那麼,你自己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依然是沉默。 「好吧,理解你的心情。那就我來問。就從……沈青禾搬進顧家亭子間說起。」 鐘百鳴已經勝券在握了。他用居高臨下的眼神打量著顧耀東,期待著他崩潰的那一刻到來:「沈青禾租住亭子間,是民國三十五年初夏,那時候你剛進警察局不久……」 顧耀東怔怔地望著沈青禾,民國三十五年初夏,他仿佛又聞見那時滿街的法桐清香。恍惚中,鐘百鳴的聲音漸漸變得遙遠起來。 沈青禾趴在地上幾近昏迷,鮮血將額前的頭髮糊成了一片,擋住了眼睛。她模糊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撒了一地的磺胺粉上,她艱難地轉頭望向另一邊,那裡扔著裝磺胺粉的空藥盒。終於,她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仿佛被一股力量牽引著,她努力朝空藥盒爬去。 旁邊兩名警員正在抽煙休息,其中一人見有動靜,趕緊用胳膊碰了碰同伴:「快看。」 對方瞄了一眼,訕笑道:「隨她吧,再不活動活動,過會兒骨頭斷了就沒機會了。」 沈青禾用盡了全身力氣爬過去,撿起空藥盒,又努力朝一地粉末爬去。顧耀東怔怔地望著她,望著她用被打得血腫的手,顫抖著一點一點將撒了一地的磺胺粉末裝進盒子。對她來說,此時此刻全身的碎骨之痛,或是即將來臨的死亡,似乎都不如這一地看上去微不足道的粉末重要。 一幫警員在旁邊竊竊私語。 「這女的瘋了吧!皮都打爛了還惦記那些藥。」 「人家以為自己還能從這兒出去呢,還想著去黑市賣了賺錢唄。」 「要麼死硬分子,要麼真是想錢想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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