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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原來這姑娘坐上計程車之後,一問司機到謝言說的那地方得用去差不多60塊錢,一下子心疼了,說什麼也要下車。自己下來倒公車,可是沒太記清謝言說的路線,結果換乘的時候坐錯了車,七繞八繞繞到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兒的地方。後來問了好多人,又折騰了好長時間,這才明白了正確方向,一路找過來。謝言雖然給她留了電話,可她擔心說自己找不著,謝言會嫌她太笨不願意雇她,就一直沒打,愣是自己摸上門來。「大姐,給您。」孟月菊從口袋裡掏出92塊錢遞給謝言,「這是找的錢,剩下的我坐車花了。」謝言接過那一遝子理得整整齊齊的錢,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連連點頭。還是許萍想得周到,和藹地對孟月菊說:「你還沒吃飯吧,先吃點東西,然後洗個澡。」一家人忙著給新保姆熱飯菜、找新毛巾,雖然折騰到半夜,可心裡踏實了許多。一方面,白天留下的疙瘩解開了,另一方面,就這一件事也能看得出來,這姑娘品性不錯,把家留給她,起碼放心。

  海洋在工地那個用作臨時辦公室的工棚裡,像只泄了氣的皮球,頹喪地坐進椅子裡。工棚裡還有小蔡、老會計、兩個工頭還有當班的保安,用來放一些周轉的散錢的保險櫃現在空空如也——一個小時前,他在建委招標辦公室得到消息,工地被盜了。保險櫃裡的2000塊錢被卷走,另外還丟掉了一串鑰匙,一串唯一的,能夠讓海洋有把握馬自立一定走不掉,必須會來主動找他拿的鑰匙——那是這個新樓盤所有房間的所有鑰匙啊!!

  靜下心來稍作分析,就可以看出賊的意圖很明顯,拿走保險櫃裡的錢不過是掩人耳目,那串鑰匙才是真正目標,否則,老會計在辦公桌的抽屜裡鎖了4000塊錢,偷起來可比撬保險櫃要容易得多,現在卻安然無恙。其他沒鎖的抽屜甚至連翻動的痕跡都沒有。那賊一定很熟悉有關情況,或者根本就是內部人員幹的,一上來就直奔主題,並且保險櫃撬動的痕跡很小,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如果不是小蔡回來開保險櫃,值班保安根本不會發現工地已經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失竊了。

  「我操他媽的馬自立,我花十好幾萬撈他,他居然就能這麼對我!」海洋咬牙切齒地罵著,如果馬自立現在在他面前,他會撲上去生生把他扯碎了。

  讓他幾乎要情緒失控的煩心事其實不止這麼一件,就在他心急如焚地從建委趕回工地,還沒來得及理清這樁竊案的頭緒時,老娘就來了個電話,說他們已經買好了火車票,大後天下午4點40就能到北京,讓他到時候去車站接。他當時急得直跳腳,恨不得這一個月全國鐵路運輸全部癱瘓,或者還有別的什麼法子能留住這個整人怪招層出不窮的媽:「誰說讓你們訂票了?不是說好一個月之後的嗎?媽,我告訴您,您趕緊把票退了,不然回頭可別怪我不接你們!都他媽的死催,催命啊!」

  老太太在電話那頭氣得七竅生煙:「有你這麼跟你媽說話的嗎?你不接拉倒,我跟你爸睡大街上去!你要能嚇著我,喬海洋,我不是你媽!我告訴你,我去你那兒看我孫女兒是天經地義,別以為我還得磕頭作揖求著你去,到時候接不接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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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是怎麼了?沈致公做好早飯,水蘭去叫母親出來吃,卻被老太太硬邦邦地給頂了回來:「不吃!」直到海洋打電話過來,大家才知道,老太太頭天告知海洋到北京的時間讓他去接站時,碰了海洋的釘子,被氣得夠嗆。海洋學精了,知道媽肯定生自己的氣,讓謝言在電話裡跟老太太商量接站的事。老太太一聽是兒媳婦的聲音,態度立刻有所軟化。謝言再提起孩子,不露痕跡地把老太太一哄,老太太也就重新開始樂了。

  人這種動物,老了老了就好像活得縮了回去,脾氣、想法、心眼兒,沒有一樣不在朝著頑童時代飛速退化,常常會變得嘴饞、貪婪、自私,易怒可也心機單純,摸清他想要什麼對症下藥,他就會那麼簡單地快樂起來。海洋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仿佛在其中看到了母親一天天老成一個老小孩的過程。真的,好多時候,你捨得跟一個孩子較勁麼?把老人也當成孩子,你才會發現,對他們,你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謝楚德和許萍老兩口抓緊時間趕在親家回來之前搬回了家。可是人雖回來了,許萍的心還留在外孫女身上。海洋和謝言兩個人一直以來都沒怎麼帶過孩子,最瞭解孩子習慣和脾性的也就許萍了,乍一離開,她總是覺得心被什麼東西牽著,看到任何東西都能聯想到貓貓身上,那對毛手毛腳的小年輕夫婦,還有那個更年輕的農村小保姆,能把貓貓帶得像有她在那麼好嗎?

  望著茶几上相框裡有樂有哭的貓貓,許萍的眼睛悄無聲息地紅了。

  那邊廂,海洋在火車站接到了父母還有送他們過來的范磊和水靈,謝言則在家裡和小保姆張羅著這麼一大家子人的晚飯。太簡單肯定是不行的,好歹這也算是接風洗塵,至少得有點模樣,去飯店也不合適,他們風塵僕僕坐這麼長時間車,肯定累得夠嗆,哪還有心情跑出去吃個飯再跑回來。可是,好久都沒有這麼操持過廚房裡的事了,本來手上就有些生,再加上一來就是這麼多口子人,真把謝言忙得顧頭不顧尾。

  老太太一進門就看見站在臥室門口的小保姆手裡的孫女,立馬心肝寶貝的叫著自己搖了輪椅過去伸手要抱。小菊抱著孩子往旁邊一讓,很嚴肅地說:「大姐說了,現在外面傳染病多,要抱孩子得先洗手。

  小保姆這話一出,老太太的臉頓時拉了下來,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

  謝言見勢不妙,趕緊打圓場:「沒事,小菊,你讓媽抱吧。」小保姆卻抱著孩子依舊堅持著:「不行!火車上最髒了,什麼人都有。我坐過火車,下車臉上手上全是黑的!」

  水靈也乖巧地迅速插進來解圍:「對,對,媽,人家說得對。嫂子,家裡能洗澡嗎?我也想和媽一塊洗個澡,坐一路車,身上是怪髒的。」謝言趕緊張羅著放水讓水靈跟老太太一起洗澡,老爺子也自覺地要洗完澡再抱孫女。好在家裡有兩個衛生間,海洋陪著他去了另外一個。

  洗乾淨的老太太臉紅撲撲的,精神奕奕,老實不客氣地接過小菊遞來的孫女摟進懷裡,又是親又是逗,樂不可支。無奈還不到一歲的小孩兒認生,被她過於親熱的舉動嚇得又開始哇哇大哭。謝言看著女兒哭得撕心裂肺滿臉通紅,心疼又不敢伸手,急得在旁邊一個勁勸孩子:「不哭,貓貓,這是奶奶。」老太太皺著眉,不顧小丫頭在懷裡撲騰,固執地更抱緊了些:「抱抱就不認生了,寶貝,我是你奶奶,你看看我,我喜歡你……」貓貓也不是省油的燈,老太太越是不撒手,她越是哭得驚人,兩人對抗了半天,老太太終於認輸了,一臉掃興地將孫女遞給謝言,不滿地抱怨道:「瞧瞧這帶的,連親奶奶都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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