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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鐘躍民很興奮地說:"這可是件好事,鄭桐現在是學者了,居然到國外去講學了,真是值得祝賀。袁軍呢?你有什麼好事?"

  袁軍笑道:"真巧了,讓你爸說中了,我還真要下部隊了,是我主動要求的,回我的老部隊當副師長,也是月底走。"

  鐘躍民問:"在總部多好,一下部隊個個都象大爺似的,基層的人一見了你們,一口一個總部首長,當年張海洋在我們軍偵察處才混了個連級參謀,就抖起來了,見了我們就擺出上級機關的架子,當時我們認為他實在是欠揍。"

  "已經幹到副師級了,這輩子恐怕要幹到底啦,既然這樣,還不如到野戰軍去帶兵,總部機關雖說牌子唬人,可人滿為患,總部機關有句順口遛,叫'瞎參謀、爛幹事、不要臉的助理員。'我們局光大校銜參謀就有十幾個,反正都是副師級了,按規定不會再轉業了,於是就混日子,混到退休算。"

  鐘躍民表示贊同:"這樣也好,從副師長幹起,只要幹到正師就有晉將的可能,咱們這些

  人裡也該出個將軍了。"

  袁軍問道:"躍民,我聽說你那飯店成了救濟站了,專收下崗的,有這事兒嗎?"

  "沒這麼嚴重,就是幾個插隊時的哥們兒,下崗沒地方去,就投奔我了,你們這些人,看著都跟真事兒似的,又是當副師長又是當學者的,你們有能耐給我安排幾個下崗職工試試,有戲麼?看來還得靠我這個奸商,鐘老闆沒多大本事,只能做點小事,能解決幾個就業的,也算是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你還別說,躍民還真是越來越深沉了,要是這種奸商再多幾個,倒也是件幸事,就好比黃鼠狼,雖說偶而偷幾隻雞吃,可好歹主食是吃耗子。"鄭桐對袁軍說。

  袁軍附和道:"沒錯,這得看主流,偷雞吃是因為一時沒逮著耗子,還不許人家偶而犯個錯誤?"

  "還是哥兒幾個理解我,我真想擁抱你們……"

  "別價,我對同性戀可沒興趣。"鄭桐說。

  袁軍和鄭桐坐了一會兒就告別了。鐘躍民正準備看書,這時電話鈴響了,他拿起電話:"喂,我是鐘躍民。"

  話筒裡傳來張海洋的聲音:"躍民,我已經做好準備,五月十六日,也就是後天,是甯偉母親的忌日,我準備後天在北山公墓設伏。"

  "是啊,成敗在此一舉了,這件事早該結束了。"鐘躍民說。

  "躍民,謝謝你幫忙,等我把這件事忙完,咱倆找個時間一起坐坐。"

  "張海洋,你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後天行動不打算讓我去?"

  張海洋小心地解釋道:"我帶刑警隊的人,還有一部分武警戰士配合,你就別去了,反正你也幫不上忙,你是老百姓,沒有執法權,我總不能發你支槍,讓你也參加戰鬥?"

  鐘躍民怒道:"張海洋,你們公安局就這麼辦事,過河拆橋?需要我時,我就是專案組的編外成員,不需要我時,就把我一腳踢開,這也太不仗義了吧?"

  "躍民,寧偉的身手你知道,後天鬧不好就是場惡戰,你去不但幫不上忙,沒准倒添了亂,為什麼一定要去?"

  "為什麼?甯偉是你我的戰友,他就是犯了天大的罪,臨走時我也得送送他吧?張海洋,這件事你要是不幫忙,我鐘躍民從此沒你這個戰友。"

  "躍民,你別急好不好?我跟局長彙報一下,你聽我的信兒,好嗎?"

  鐘躍民聽也不聽,狠狠地掛上電話……

  鐘躍民在深夜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漫步,他嘴裡吹著口哨,是歌曲《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調子,他以標準的佇列姿式甩動雙臂向前走著。

  街口停著一輛警車,幾個巡警攔住一輛計程車,正在檢查司機的證件,鐘躍民走到巡警面前,主動掏出身份證遞過去。

  一個巡警上下打量著他說:"我好象沒要求你出示證件吧?"

  鐘躍民解釋道:"我不是怕您把我當壞人嗎?"

  巡警奇怪地問:"你深更半夜的在這兒轉悠什麼呐?"

  鐘躍民收起證件說:"閑的!"他繼續向前走去。

  幾個巡警面面相覷,小聲嘀咕道:"這人有病吧……"

  鐘躍民漫步在一座街心花園裡,他沉思了一會兒,又似乎想起了什麼,於是手忙腳亂地掏出了通訊錄在路燈光下翻看起來,他終於找到一個電話號碼,忙打開手機按動號碼,手機中傳來電話接通的蜂音。

  電話裡傳來一個女人柔和的聲音:"哈羅?"

  "我是鐘躍民,請講國語。"

  女人的聲音沉默了,鐘躍民耐心地等著。

  "躍民,真的是你?對不起,我沒有一點思想準備。"

  "秦嶺,你好嗎?"

  "我還好,你呢?"

  "我還可以,現在我這裡是夜裡兩點鐘,三藩市是幾點?"

  "上午十二點,躍民,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

  "你不是和周曉白單線聯繫嗎?是她給我的,喂,你老公在旁邊嗎?他會不會吃醋?"

  "他不在家,再說,就是他在也沒關係,他不反對我有一般交往的男朋友,躍民,你那裡已經是淩晨兩點了,你怎麼還沒有睡,發生什麼事了?不然你怎麼會想起給我打電話。"

  鐘躍民的聲音有些傷感:"別擔心,沒事兒,我睡不著,一個人在街上散步,秦嶺,我很想念你,何況我還欠著你的錢,我早把這筆錢準備好了。"

  "這點兒小事你何必還掛在心上,咱們不是朋友嗎,躍民,你還是'在路上'嗎?"秦嶺的聲音還是這麼悅耳。

  "秦嶺,我喜歡'在路上'的感覺,生命是一種過程,我們完全可以把這種過程設計得很有趣,這種過程之所以有趣是因為它是由一串連最初的體驗所組成,初體驗屬於生命中最純粹最美好的那一部分,它意味著夢想、勇氣、新奇、刺激和執著……但很多時候,初體驗往往還伴隨著恐懼、擔憂、絕望和危險,初體驗是殘酷的。我很喜歡體驗這個詞,因為我是個更看重過程的人。秦嶺,你還記得嗎?當年我們都很喜歡凱魯亞克說過的那句話:我還年輕,我渴望上路,帶著最初的激情,追尋著最初的夢想,感受著最初的體驗,我們上路吧。"

  "躍民,難得你還有'在路上'的激情,在我們的同齡人中,你恐怕是個另類,能理解你的人也許不會太多,但我想告訴你,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人能理解你的話,那我肯定算一個,你聽我說,那筆錢你在路上用吧,要說凱魯亞克的年輕時代和現在有什麼相同的話,那就是只要你上路就需要花錢。"

  "欠債當然要還,我這個人對冒險有著特殊的嗜好,萬一哪天死了,豈不成了欠債不還的

  小人?"

  秦嶺生氣地說:"躍民,閉上你的烏鴉嘴,不要胡說八道,我最煩你說這個。"

  "秦嶺,你那裡天氣怎麼樣?是不是陽光明媚?也許你坐在花園裡,膝上放著一本書,我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你,可我一睜眼,這裡還是深夜。"

  "你猜得差不多,我還真在看書,只不過是坐在露臺上,再過幾個小時,你那裡就天亮了,太陽會照常升起,也許,你是第一個迎接陽光的人。"

  "秦嶺,你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

  "很滿意,我收了幾個學生,都是中國移民的孩子,我在教他們鋼琴,前幾天有個孩子在州裡舉辦的少兒鋼琴比賽上得了第二名,我覺得挺有成就感的。再說,教鋼琴課收入也不錯,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至少我不會象以前那樣一心一意靠在丈夫身上,我和我丈夫的感情很好,家庭生活很平靜,我想,一個女人對生活的要求也不過如此了,想想這些年我走過的路,經歷過,也愛過,而現在應該是過平靜生活的時候了,躍民,我想告訴你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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