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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張海洋苦笑道:"躍民的案子是檢察院辦的,跟我們公安局沒關係,是屬於代押的,再說了,也不是我想見就能見的。我現在能做的,是利用一切眼線關係尋找錘子,從這個人的生活方式分析,他是個閒不住的人,特別是有了錢以後,他肯定要光顧高檔消費場所和娛樂場所,要是能抓住他,躍民的事情要好辦一些。"

  鄭桐問:"那個寧偉怎麼樣了?"

  張海洋說:"還在滿街找錘子,我見了他一次,他一聲不吭,這傢伙是個性格內向的人,認死理,不是能聽人勸的人,我擔心他要惹事,想找他談談,可是好幾天都找不到他。"

  秦嶺和李楚良是在一次音樂會結束時認識的。秦嶺那時還在黃河歌舞團當獨唱演員,她離婚還不到一年,已經被團長張玉喜騷擾得快要發瘋了。她的處境團裡很多人都知道,不過大家認為,當領導的總該有些特權,況且一個漂亮的女演員也該有棵大樹靠著,都是文藝圈子裡的人,有些緋聞是正常的。

  李楚良的祖籍是陝北綏德,他的父親李義德早年投身西北軍馮玉祥部,1949年以國民黨國防部中將參議的身份隨撤離大陸的國民黨部隊去了臺灣,後來因"孫立人案"受牽連,他辭去軍職赴新加坡定居。到了李楚良大學畢業子承父業時,他的父親已經是身家過億的東南亞富商了,畢業于哈佛商學院的李楚良博士,順理成章地經營起龐大的家族企業。

  五年前李楚良回大陸考察投資項目,考察的第一站就是西安,他被邀請參加了一個當地政府主辦的音樂會,這個音樂會是專門為回來考察投資的陝西籍海外華人舉辦的,目的是為了招商引資,因此這場音樂會充滿了鄉土風情,除了幾段秦腔清唱外,整場演出幾乎都是陝北民歌。那天秦嶺演唱的是那首著名的《藍花花》,她唱得很投入,第一段還沒唱完,李楚良的眼淚就流了下來,這是他父親最喜歡的歌,他是從小聽這首民歌長大的,他記得父親去世前在醫院的病床上還在聽這首歌,每次都聽得老淚縱橫,那種濃濃的,化不開的鄉情使老人至死都對黃土地魂牽夢縈……

  李楚良雖然出生在海外,但他家族中的那種對黃土地的思念之情對他影響至深,秦嶺的歌聲著實打動了他,他擦著眼淚關照隨行人員去買鮮花,當時的西安城鮮花還屬於奢侈品,他手下人跑遍大半個西安城,在音樂會結束之前才花高價買來了一批鮮花,製成了一個兩米高的巨大花籃,李楚良親自帶人將花籃送到了後臺。此舉驚動了後臺所有的演員,他們都沒見過這個場面,連秦嶺都被震驚了,她從藝時間不短了,還從來沒有人給她獻過花,這巨大的花籃超出了她的想像,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李楚良出手的闊綽,而是感到他對民歌藝術的尊重和理解。當李楚良問秦嶺能否賞光一起吃飯時,秦嶺本想拒絕,但她看到李楚良眼淚汪汪期盼的樣子,在這一瞬間,秦嶺竟被深深地感動了,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那天晚上是秦嶺命運的一個轉捩點,接下來的兩個月,兩人的關係急轉而下,為此李楚良把公司的一切事務都拋在腦後,他被秦嶺迷住了,他發誓將不惜一切代價得到秦嶺,如果秦嶺不答應,他決不離開西安。

  在秦嶺的眼中,李楚良也的確是個很優秀的男人,他受過良好的教育,舉止談吐都顯出一種儒雅的風度,他是西方上流社會教育的典型產物,對音樂和藝術有著極高的鑒賞力,也很會享受生活,對美食、服裝、遊歷和各種上流社會運動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和實踐,此外,他還是個成功的商人,這種男人簡直無可挑剔。象李楚良這種集多種優勢于一身的男人,是很難不使女人動心的,秦嶺當然也不例外,因為象李楚良這樣的男人,好比多種優勢集于一身的優良品種,你很難把其中一點從他身上分離出來,若是這樣,他就不是李楚良了

  ,是智慧、品味、閱歷和財富共同造就了李楚良,而俗人只會關注他的財富,因此秦嶺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靈深處是否也有某種對財富的渴望。

  總之,秦嶺毅然走出了這一步,她成了李楚良的情人。李楚良是個有家室的人,他沒有向秦嶺隱瞞,只是向她徵求意見,而秦嶺對婚姻也並無要求,她不是個傳統型的女人,喜歡自由的生活,如果李楚良執意要和她結婚,她也許倒要考慮考慮,她願意和李楚良保持情人狀態。多年來,秦嶺對自己身邊複雜的人事關係和生存狀態早已感到厭惡,她無法擺脫那些權勢者人為的控制,她的命運總是操縱在別人手裡,就憑這一點,她也要反抗一下,那些想控制她的人,無非是靠著掌握檔案關係和人事制度的權力,如果你把這些東西統統拋棄的話,這些權力對她也就失了作用。秦嶺乾脆辭了職,回到了北京。

  在生活中秦嶺向來主張順其自然,李楚良曾開玩笑地問她:"我不在你身邊時,你還會有其它的情人嗎?"

  秦嶺回答:"我不敢保證沒有,這取決於我的運氣,如果我遇到一個很出色的男人,我想我不會拒絕的。"

  李楚良自信地說:"那我對你可以放心了,因為我相信你對男人的鑒賞力,比我更出色的男人也可能有,但你未必能遇見。"

  秦嶺更正道:"阿良,你在這點上不夠聰明,一個人的魅力不是靠所有優點的累積,就象參加高考,以幾門課的總分達到錄取線,這種方法可能適合考試,但決不適合感情的取捨,一旦涉及到感情,很多事就說不清楚了。"

  其實秦嶺在和李楚良進行這番對話時,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還能和鐘躍民重逢,鐘躍民對於她來說,只是一個遙遠的回憶,當年她認識鐘躍民時,他只是一個活躍的,充滿青春氣息的大男孩,這麼多年過去了,誰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秦嶺自己也鬧不懂,當鐘躍民又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儘管歲月流逝,可當年那種感覺卻依然如故,那天音樂會結束後,她和鐘躍民坐在咖啡廳裡,那時她還沒有和鐘躍民重溫舊夢的打算,奇怪的是,當鐘躍民和她相對而坐時,秦嶺竟感到一種雄性的氣息迎面撲來,使她感到一陣慌亂,一陣窒息,一股久違的激情從靈魂深處噴湧而出,使她難以自抑。那個當年的大男孩,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偉岸的男人,渾身散發著男性的魅力,他的思維和動作都同樣的敏捷,秦嶺在他的臉上讀出了沉靜如水的自信,殺伐決斷的霸氣,秦嶺後來才明白,只有在血與火的戰場上淬過火的男人,才能造就出這種氣質。鐘躍民這個傢伙還是這麼壞,他明明知道秦嶺已經徹底解除了防線,還要裝模做樣地要她閉上眼睛,找一找當年的感覺,其實秦嶺早就打定了主意,那天晚上鐘躍民無論想要什麼,她都會毫不猶豫地給他,這樣的男人她絕不想放過,哪怕只有一夜她也情願,這時李楚良在她心中已經化做了一個符號,當秦嶺在床上撫摸鐘躍民時,連那個符號都不存在了。

  李楚良對秦嶺不忠的表現感到很傷心,那天晚上他和鐘躍民打了一個暫短照面,在他看來,這個男人似乎很粗野,他實在不明白秦嶺為什麼會愛上這種男人。李楚良是個商人,他在處理一切事務的時候是很重視契約精神的,他為了得到秦嶺,已經花了很大的代價,秦嶺現在所享受的豪華生活都是他給的,他和秦嶺之間的關係,前提當然是感情,但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有一種約定俗成的契約關係,秦嶺無論如何不應該違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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