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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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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領尖兵組的甯偉發現周圍的叢林漸漸變成了原始次生林,灌木叢越來越少,頭頂上是高大的樹木,腳下是葛藤荊榛死死地糾纏在一起,每走一步,都會被帶鉤刺的野藤絆住腿。林子又濃又密,明燦燦的陽光竟然穿不透繁枝茂葉組成的天幕,只是偶而從枝葉組成的網眼裡透出幾粒光斑。樹下多年淤積的樹葉軟綿綿的,一腳踩上去便濺起一灘發出腐爛氣息的淤黑臭水。眼前一棵大樹上懸掛著網狀的氣根,在微微搖盪著,象一排排的絞索,前面似乎不是叢林,而是一條綠得發黑的,沒有盡頭的隧道。 帶領尖兵組的寧偉突然蹲下,他向後面做出手勢,全體特遣隊員都伏下身子,鐘躍民和張海洋來到隊前。 鐘躍民壓低聲音問:"有什麼情況?" 甯偉盯著前方小聲回答:"前面的叢林好象有點兒問題。" "你有什麼根據?" 寧偉迷惑地搖搖頭說:"一時說不清,我只是憑感覺。" 張海洋拿出地圖仔細核對道:"咱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離目的地A號地區,還有約三十公里。" 鐘躍民嘲諷道:"你說的又是直線距離吧?你們這些當參謀的就認得地圖,按我的經驗看,圖上的三十公里,在亞熱帶山嶽叢林地區,至少要走六七十公里。" 張海洋顧不上還嘴,正在用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對面的叢林,他的視野停留在兩棵並排生長的小樹上:"躍民,你注意一下那兩棵小樹。" 鐘躍民也舉起了望遠鏡進行觀察:"嗯,有點兒名堂,這兩棵小樹之間發生過爆炸,面向爆炸一側的樹枝都受到爆炸力的衝擊而殘缺,從爆炸的破壞力看,這充其量是顆懸掛式的防步兵雷。" 寧偉自言自語道:"看來我的感覺沒錯,咱們馬上要進入雷區了。" 鐘躍民看看手錶,神色有些焦急:"必須在雷區中開出一條通道,誰知道這片雷區的縱深有多少,現在還有五個小時天就黑了,必須在天黑之前通過雷區。" 吳滿囤從後面過來說:"我帶兩個工兵在前面開路。" 鐘躍民說:"時間來不及了,靠探雷針人工排雷太慢,也太危險,現在最好的辦法是用導爆索炸樹,利用倒伏的樹幹鋪出一條路來。" 工兵營隨隊行動的兩個軍官都是從工程兵學院畢業的,精通爆破和排雷專業,鐘躍民等人以前都很少和工兵營的軍官打交道,彼此之間根本不熟悉,只是在出發前,大家相互簡單溝通了一下。此時鐘躍民甚至都忘了這兩個軍官的姓名,由於情況緊急,他也顧不上禮貌了,便不客氣地問:"對不起,我又想不起來你們倆的姓名了,能再說一遍嗎?" 一個高個子的工兵軍官略帶諷刺地說:"沒關係,你是領導,要操心的事多,別在小事上費腦子,我們多說幾遍就記住了,我叫朱星,河南南陽人,工兵營一連副連長。" 另一個軍官稍年輕些,顯得有些拘謹,他站起來按條令向偵察營的幾位軍官敬禮:"我叫趙志誠,湖南長沙人,工兵營二連一排排長,請同志們多幫助。" 鐘躍民問:"我想徵求一下你們的意見,畢竟是專業人員嘛,朱副連長,趙排長,你們覺得炸樹鋪路的辦法是否可行?" 朱星點點頭,肯定地說:"這倒是個好辦法,問題是咱們不知道這片雷區的縱深,萬一走了一半,導爆索和炸藥都用完了,天也黑了,到那時咱們可就進退兩難了,鬧不好得站在樹幹上過夜。" 張海洋插嘴道:"聽天由命吧,總要試一試。" 吳滿囤說:"躍民,真服了你,你怕是早就想到這兒了,才帶了這麼多導爆索。" 鐘躍民下了決心:"就這麼幹,現在由滿囤帶兩位工兵同志開始行動。" 導爆索是一種裝填有猛性炸藥的彈性軟索,用於同時起爆數個裝藥點。這種軟索的藥心部分一般裝有黑索金或奧克托金等炸藥,每米長度裝藥量為十至十三克,爆速能達到9000米/秒。鐘躍民早就發現導爆索的好處,它可以象繩索一樣攜帶,甚至纏繞在身上,對爆破直徑不太粗的圓柱物體猶為有效。此時用它來炸倒樹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兩個工兵軍官果然很專業,朱星將導爆索纏在一棵小樹的根部,接通雷管和電線。趙志誠按動起爆器上的按鈕,"轟!"地一聲爆炸,一棵小樹齊根被炸斷,慢慢倒向雷區,倒下的樹幹又砸響了幾顆雷,引起一連串的爆炸……又是一聲爆炸,一棵樹被炸倒,又是砸響了幾顆雷。爆炸聲持續不斷。 吳滿囤帶著兩個工兵軍官成了整個隊伍的尖兵,他們邊爆破邊向雷場的縱深推進。 鐘躍民帶著戰士們小心翼翼地在倒伏的樹幹上行走,前方傳來一聲聲爆炸。 鐘躍民不斷地向戰士們提出警告:"都注意腳下,千萬別滑下去,這裡倒處是雷。" 張海洋在隊伍的最前面,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頭頂,一邊觀察一邊在喊:"頭上也要注意,樹杈上有絆發雷和跳雷,這種雷殺傷力更大,幾乎沒有爆炸死角。" 一個戰士在罵:"媽的,進了王八陣了,到處是王八。" 五班長趙冬生說:"這雷就像是用麻袋撒的,有的雷連偽裝都不做,就明擺在那裡,剛才我數了數,一平方米之內就有八顆雷,還不算埋在土裡的。" 鐘躍民嚴厲地吼道:"都集中精力,不許說話。" 吳滿囤站在叢林中的一小塊空地上等候著隊伍,鐘躍民帶隊從倒伏的樹幹上走過來。 吳滿囤迎上去說:"躍民,你們可以下來休息一會兒,這塊地方的雷已經排乾淨了,周圍也做了標記,你們千萬別越過標記。" 鐘躍民問:"怎麼不走了?" "導爆索用完了,不知前邊還有多遠,現在只好人工排雷了,那兩個工兵正在前面排雷。" 張海洋焦急地跺著腳說:"就靠探雷針一寸一寸地探?太慢了。" 吳滿囤攤開雙手無奈地回答:"那有什麼辦法?就咱腳下這塊地方,剛才就排出一百多顆雷。" 朱星和趙志誠正伏在草地上探雷,他們用探雷針刺進泥土,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動著,用探雷針探雷全憑著排雷者的手感,這是個需要耐心的細活兒。 趙志誠在短短的兩個小時裡已排除了一百多顆不同型號的防步兵雷。此時他憑手感又發現了地雷,他用手輕輕拂開泥土,露出了下面草綠色塑膠殼的防步兵雷,趙志誠輕輕拆下地雷引信,慢慢拿起地雷……突然,他的動作停住了,趙志誠的目光停留在地雷的底部……這顆雷下面還連著一根細細的金屬導線。 趙志誠自信地笑了,他用剪刀輕輕剪斷了導線,又開始挖第二顆雷,當第二顆漸漸露出泥土時,他熟練地拆掉引信,輕鬆地把這顆雷拿起來……趙志誠聽到一聲輕微的響聲,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憑手感就能判斷出,這是一顆絆發雷的引信被觸動了,趙志誠絕望地大叫一聲:"連環詭雷……" "轟!"火光一閃,地雷爆炸了…… 趙志誠的頭部被炸碎,他伏在草地上,鮮血象溪流一樣流進泥土…… 蔣碧雲走出很遠後還回頭看看,發現那位老師和幾個學生還在望著他們。 "鄭桐,剛才我怕露怯,沒好意思問,我也看過《法國革命史》,怎麼對剌殺馬拉的那個夏洛蒂·科黛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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