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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袁軍說:"說來話長,找個時間再說吧。"

  周曉白心不在焉地扯著閒話,卻時時注視著鐘躍民,她本以為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她的心境應該很平靜了。她甚至想過,再見到鐘躍民她應該做出一副極冷淡的神態,表示對鐘躍民已經很無所謂了。可當她一見到鐘躍民,以前的種種設想立即化為烏有,幾年來積蓄的怨氣又變成了一腔柔情,她明白自己算是徹底完了,無論鐘躍民怎麼對待她,她都恨不起來,真可能是前世欠了他的債,這個冤家。周曉白在盤算著時間,她只有兩個星期的探親假,現在已經用去了一個星期,能不能找個機會單獨和鐘躍民見個面,想到這裡,她感到有些膽怯,這傢伙坐在那裡不是狼吞虎嚥,就是談笑風生,他大概以為和周曉白的戀情早已經過去了,他倒是輕鬆得很,如果約他見個面,說不定他會裝得象個紳士似的婉言拒絕,滿臉透著被無端騷擾的無奈,這個混蛋。

  周曉白忽然感到情緒很低落,她猛地站起來冒出一句話:"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先走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廳。

  蔣碧雲對周曉白的小姐脾氣缺乏心理準備,她驚訝地問:"她是怎麼了?是誰說了什麼話把她得罪了?"

  鄭桐和袁軍默默無語,只有鐘躍民在專心致志地往麵包片上抹黃油,對周曉白的舉動似乎視而不見,他殷勤地把抹好黃油的麵包遞給蔣碧雲:我說蔣碧雲,你這朵鮮花怎麼插在鄭桐這灘牛糞上啦?太可惜了,就算是拉他一把,也不至於把自己搭進去呀?

  蔣碧雲嚴肅地說:你少和我貧嘴,我問你話呢,周曉白怎麼啦?

  鐘躍民用一種很寬容的口吻說:"你們女人的思維是跳躍式的,聯想力特別強,周曉白同志可能突然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比如一朵鮮花認准了一灘牛糞,剛要插上去,可是牛糞突然跑了……"

  鐘躍民、袁軍、鄭桐坐在大院禮堂的臺階上,這裡是他們當年經常碰頭的地方,多少壞主意都是在這裡產生的。袁軍嚴肅地說:"躍民,有件事我必須要向你講明"。

  "說吧。"

  袁軍遲疑了一下說:"……我想再問你一句,你和周曉白的關係還有可能恢復嗎?"

  "沒有,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袁軍問:"要是我和周曉白好,你不會反對吧?"

  "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當然不反對,曉白也有這意思嗎?"

  "我還沒有和她說過,我知道她還在想著你。"

  鐘躍民說:"要我幫什麼忙嗎?要不我去給曉白做做工作?"

  袁軍苦笑一聲:"算了,誰去做工作都比你合適,你一出場准壞事,這事還是我自己辦吧。"

  鐘躍民又問:"鄭桐呢?你也沒閑著吧?你和蔣碧雲的關係進展得不錯呀,那天在老莫就眉來眼去的。"

  鄭桐說:"不好意思,早明鋪暗蓋了,不過我想這用不著征得你的同意,你鐘躍民又不是娘子軍連的黨代表?"

  鐘躍民問:"鄭桐,秦嶺有消息嗎?"

  "沒有,她早離開白店村了,誰也不知道她的消息,她父母都是陝北人,陝北的關係很多,想躲開你還是很容易的。"

  鐘躍民沉默了。

  鄭桐幸災樂禍地說:"你小子也有今天?"

  袁軍有些傷感:"躍民,我下星期就要回部隊了,曉白和我一起走,咱們分別好幾年了,好不容易見一面,什麼話都來不及說,又要分手了,再見面又不知哪年了。"

  鐘躍民張開雙臂摟住袁軍和鄭桐說:"多保重吧,弟兄們,咱們常聯繫……"

  電話鈴響了,鐘躍民從床上爬起來拿起電話:"喂,是那一位?"

  話筒裡沒有聲音。

  "喂?是誰?請說話。"

  話筒還是沒有聲音。

  鐘躍民憤怒了:"喂,是誰?不說話我可掛啦,有病是怎麼著?這大半夜的。"

  話筒裡傳來一個姑娘怯生生的聲音:"別掛,躍民,是我,你聽得出來嗎?"

  "……周曉白?是你嗎?"

  "是我,躍民,昨天在餐廳我心情不好,對不起,我失禮了。我想見你,可以嗎?"

  "這……袁軍知道嗎?"

  周曉白發火了:"我要見誰用得著向他彙報嗎?躍民,我不是老虎,吃不了你,你總不至於就這點兒膽子吧?"

  鐘躍民口氣強硬起來:"我能怕誰?不就是個袁軍嗎?再說你也沒嫁給他,我有什麼不敢見你的?"

  "這就對了,這才是我印象中的鐘躍民,請你明天晚上在新僑飯店門口等我,好嗎?"

  "好,不見不散。"

  北京的新僑飯店西餐廳這些年似乎變化不大,在鐘躍民看來,桌布還是當年的桌布,連椅子的式樣都沒變,還是那種蒙著米黃色卡其布面的軟椅,鐘躍民還記得當年他趁著停電扛走人家一把椅子的事。

  鐘躍民和周曉白相對而坐,兩人都穿著軍裝,坐在餐廳裡很引人注目,畢竟來這裡用餐的軍人不多。周曉白毫不掩飾地注視著鐘躍民,目光裡很複雜,鐘躍民很不自在地避開她的目光。

  鐘躍民沒話找話地問:"曉白,這些年你還好吧?"

  "我不太好,心裡總想著你,能好嗎?其實我心裡很清楚,我這是單相思,甚至有點兒賤,可我騙不了我自己。"

  "曉白,你是不是恨我?沒關係,要是恨我你就直說。"

  "說不清,愛和恨的界限本來就很模糊,更何況我想恨你也恨不起來。"

  "你今天找我來,不是為說這些吧?"

  周曉白凝視著鐘躍民:"躍民,你怎麼這樣冷漠?難道連和我敘敘舊的心情都沒有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相比之下,我倒更喜歡當年在冰場上那個嘻皮笑臉追女孩子的鐘躍民,而不是眼前這個一本正經的解放軍營長。"

  鐘躍民笑了:"對不起,當兵都當傻了,見了女孩子不知該說什麼,你別介意,我會慢慢適應的,請給我點兒時間,我正努力找回當年那嘻皮笑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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