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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我們想多開闢一條交通線,這個交通站,直屬中央交通局。」貴婉說,「他叫明誠,是我發展的下線。」她那意思,叫明樓放下槍。

  明樓狠狠地盯著阿誠,阿誠瞬間已經知道明樓的真實身份,突然不知所措,惶惑起來。阿誠不知道明樓是「藍衣社」的特務,更不知道他還是地下黨。他曾經預料過明樓知道自己涉足「政治」的強烈反應,但都遠不如今夜相遇之驚心動魄。

  明樓把槍一收,直接扔給阿誠,阿誠接住長槍。

  明樓上樓,阿誠跟著。「跪在這!」明樓停下腳步,回頭丟下冰冷的一句話。

  阿誠怯怯地跪下。

  貴婉看了看兩人,點燃一支煙,順手給明樓倒了杯玫瑰紅茶,「你們認識?」貴婉問。

  「別假惺惺地問,你不知道他是誰,你發展他做下線?」明樓坐下來,喝茶。

  「我們是一年前在巴黎大學一場圖書分享會上認識的。」

  「一年前?!」明樓用力一磕茶杯,倏地站起來,開始在房間裡找東西。

  「你找什麼?」

  「有拐杖嗎?」

  「沒有。」貴婉答。

  明樓看見花筒裡插著一把雨傘,順手把傘抄了起來朝阿誠走過去,貴婉猛地擋在他面前。

  「擱下。」貴婉喊道。

  「讓開。」明樓語氣沉穩卻透著嚴厲。

  「他是我的下線。」貴婉說,「我有權保護他。」

  「他是我弟弟。」明樓冷冰冰地說,一把推開貴婉。因用力過猛,貴婉又穿著高跟鞋,「咯噔噔」退了幾步。

  明樓拿著傘,對著阿誠抬手就打,幾乎不分頭面。這一次,阿誠不敢避,緊著身子迎接著明樓的怒火。貴婉走過去,用力拿住了傘,說:「夠了,別打了。他明天就得走,他有重要任務。」

  「什麼任務?」

  「『青瓷』要護送43號去莫斯科。」

  「你換人吧。」明樓斷然拒絕道。

  「不行。」

  「不行也得行。」明樓抽傘,傘被貴婉用力一拽,拽到手上。

  貴婉一字一句地說:「你聽著,43號就是『青瓷』,他這次是自己送自己,明白了?」

  「混蛋。」明樓罵了一句,松了手。

  「我們內部出了叛徒,所以才放了煙幕彈。」貴婉說,「讓敵人誤以為我們這次走兩個。其實,是因為交通局出了問題,我們打算保存實力,送『青瓷』去莫斯科受訓,暫時解散這個『巴黎護送站』。」

  「他怎麼走?」明樓問。

  「明天早上,從巴黎北站出發,先去柏林,那裡有我們的人接應,然後去莫斯科。」

  「直接走?」明樓看了看阿誠,阿誠低著頭,不敢看他。

  「是。從西伯利亞鐵路走,中途轉道到柏林,到了柏林再補辦蘇聯的入境護照。」

  「他行嗎?」明樓有些不相信。

  「他又不是第一次執行任務。」

  貴婉的話讓明樓瞬間明白了,明白阿誠已經瞞著自己做了很多事,問道:「他送過幾個?」

  「年內送了三個,今次是自己送自己,算第四個。」

  明樓心裡頓時像壓下一塊石頭,壓得難受,呢喃著:「第四個!」

  他站起來,對貴婉說:「你們小組出了叛徒,哈爾濱警察局的鷹犬已經撒開網了,這個花房很可能被監視了,你們怎麼走?」

  「我知道!」貴婉表現得極其鎮定。

  「你知道?」

  「對。可是我必須待在這。我丈夫是這條紅色交通線的負責人,他會在淩晨兩點,準時過來接我。當然,也可能是一個陷阱。我今天的任務,第一,讓阿誠安全撤離;第二,等我丈夫。」

  「阿誠走進這座房子,死期也就到了。」明樓斷言。

  「你既然能找到我們,你就能救他。」貴婉說。

  「你呢?」明樓問。

  「我,如果我丈夫沒有落入敵手,我們今天就能逃離這裡。如果,我丈夫死了,或者叛變了,我會在淩晨兩點被逮捕,或者被槍決。」貴婉說,「你知道,我對死亡充滿了恐懼。」

  「一起從後面撤離。」明樓果斷決定。

  貴婉拒絕道:「不行,我要等我丈夫。」

  「哪怕是陷阱?」

  「該來的總要來,替我送『青瓷』平安出境。」貴婉的呼吸有點急促。

  「你想好了?」明樓又追問了一句。

  「是。」貴婉篤定。隨即看了看阿誠,對明樓說,「別怪他。」

  「我沒怪他。」明樓也看了阿誠一眼。

  「也別怪我。」貴婉歎息一聲。

  明樓走近阿誠,阿誠抬頭看著他。明樓一把拉起他說道:「你記著,就算今夜死了,也不能喊口號。」

  阿誠點點頭。

  「別怪我!」明樓語氣低沉。

  阿誠突然覺得心頭一酸,生死一線,就這麼簡單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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