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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明樓君在經濟戰略謀劃上的確非常能幹,想不到在特務工作中卻很不稱職。」岡田芳政說道。

  明樓頷首歎道:「不是不稱職,是一敗塗地。」

  「你認為你弟弟是『毒蠍』嗎?」岡田芳政直接問。

  明樓斬釘截鐵地回道:「不是!」

  「明台身上的確有第二戰區的防禦情報,這非常重要。」

  「我認為,他身上的情報存在太多的疑點,太多的不確定性。明台還是個孩子,你相信一個孩子會承擔第二戰區的重要情報傳輸嗎?他充其量就是一個受了蠱惑的所謂的愛國青年!他就是一個靶子,用來打擊我的活靶子。」

  岡田芳政拿出一疊「王天風」、「於曼麗」、「郭騎雲」的死亡照片,放到明樓面前,一臉嚴峻道:「你對『毒蜂』怎麼看?」

  「有沒有可能是苦肉計?」

  「出賣自己的手下,投靠新政府,有可能是苦肉計,可是他不會連自己也『殺』死吧?他是被令弟親手殺死的!他投靠了我們,出賣了兄弟,高官厚祿在手,怎麼可能捨得去死?」

  明樓歎了口氣:「是啊,對於這件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話到一半,突然覺得頭疼得厲害,「有阿司匹林嗎?」

  岡田芳政讓人拿來藥片,又倒了杯水遞到明樓的面前。

  明樓服了藥。

  「感覺好點了嗎?」

  「不好。」明樓撫著額頭,說道。

  「令弟現在也不好,汪處長正在嚴格地拷問他……」

  明樓抬起頭:「嚴格的來說,遭受了酷刑且意識模糊的人,他的口供不太可靠。錯誤的口供會誤導情報地甄別,我覺得郭騎雲和於曼麗兩個人身上的情報都要徹查,送到軍事委員會去做技術甄別,科學地分析比刑求逼供更可靠。」

  岡田芳政點著頭:「你說得對,我們已經把兩份檔都送到軍事委員會了。」

  「明台只是一枚棋子,用來攻擊我的最佳武器。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弟弟是抗日分子更具殺傷力的了。重慶政府是一石二鳥,卑鄙、無恥!」

  岡田芳政無言。

  明樓繼續道:「我想知道真相,為什麼我養了二十年的弟弟會變成冷酷的殺手?越快知道真相越好,我真怕自己會崩潰。」

  刑訊室裡,汪曼春還在對明台做著分析:「第二戰區的檔,我們都分析過了,全都是假的。你們只不過是重慶政府拋棄的棄子而已,何必為了出賣你們的政府而賣命呢?」這段話分明是惺惺作態,代表新政府胸懷寬大,不似重慶政府殘忍無情。

  「我被停職了嗎?」明樓詫異,「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被限制自由了?我想回政府大樓,我知道你停我的職是出於保護的目的,可是岡田君,你要知道,幫我挺住的唯一方式,就是讓我呆在政府辦公廳,哪怕不工作。」

  酷刑令明台昏了又醒,醒了又昏,鑽心的疼痛讓人窒息。

  明台大叫著:「大姐救我,我還活著嗎?大姐?」

  昏厥的感覺來了一次又一次,他掙扎、喘息,他期待死神地降臨,仿佛烈火焚身,一場場的噩夢在不間斷地輪回。

  明台不是鐵打的男人,但是他是一個把自己當成死人的男人。除了痛楚難當的生理反應,他沒有哭過一聲,他也從心底為自己驕傲和自豪。

  在出賣與被出賣的問題上,明台管不了那麼多,無論是誰出賣了他,他都心甘情願地去殉國。不管明樓是黑是白是灰是紅,他都執意相信,大哥是中國人。

  他總是笑,儘管笑得很瘮人。

  他笑,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會挺過來。如果半途受刑死了,他要讓敵人看見他的笑,誓死如歸的笑,勝利者的笑,永不屈服的笑。

  汪曼春第一次感到明台內心的強悍和可怕。

  從刑訊室裡的對峙到特高課裡的鬥智,明樓、明台各自承受著不同程度的煎熬,這煎熬中除了想方設法地保全自己,就只剩下兄弟間的掛念。

  「我弟弟他還是一個孩子。」明樓再次強調著。

  「你並不瞭解他,你心目中的小孩子,只是你所看到他的冰山一角。」

  明樓臉色倉皇。

  「我不得不由衷地感到佩服的是,一個孩子,一個嬌生慣養的少爺,到現在了,一個字也沒有吐,你弟弟,銅澆鐵鑄的英雄。我們日本人是敬仰英雄的,我們尊重這樣的敵人!」

  明樓腦海裡漸漸浮現明台「狂笑」的畫面,喃喃自語道:「也許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明樓和岡田芳政的目光相接,各種複雜情緒交織。

  明台被扔在一張門板上,對於此時的明台來說,把汪曼春的勸降時間,權當是汪曼春給自己養精神的時間。

  一遍又一遍地詢問第二戰區的情報真假;一回又一回地注射致幻劑引導他說出實情。

  在「致幻劑」的作用下,明台有斷斷續續的真話流露。

  明台問:「王天風為什麼要出賣我們?」

  「對啊,為什麼?」汪曼春反問,「於曼麗身上的情報是真的嗎?」

  「于曼麗,於曼麗身上的情報很重要,比命還重要,寧可丟了命……」

  「郭騎雲呢?」

  「郭騎雲是誰?郭騎雲死了,為了掩護一份真情報。」

  「於曼麗身上的情報是真的嗎?」汪曼春又問了一遍。

  明台氣息奄奄:「曼麗……曼麗……」

  「告訴我,於曼麗身上的情報是真的嗎?」

  「我愛錦雲。」明台岔開話題,「錦雲是誰?不知道,不清楚,反正不是我們的人。」

  明台奄奄一息。

  汪曼春的身體也扛不住了,困頓到了極致。在消磨明台意志的同時,連自己的意志也在被一點一點地消磨著,幾近崩潰。此刻,甚至有一種想踩在奄奄一息的明台背後,開上一槍的欲望。攫取明台殘存的最後一口氣,除掉他。

  殺掉明台,毋庸置疑地能想到最心痛的會是明鏡,可同時她也會想起明樓。她絕不能開這一槍,至於這一槍由誰來打並不重要,關鍵是明樓將來對於明台的死,會不會心生愧疚,而牽連到自己的感情。

  梁仲春辦公室的電話響起,接起電話,便傳來阿誠淡定的聲音:「明台在閘北有一家麵粉廠,應該是他的聯絡站,帶人去抄了它。」

  梁仲春有點懵:「阿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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