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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你聽我的,現在,馬上,行動。」說完,掛斷了電話。

  梁仲春掛了電話,罵了句「混蛋」,想了想從口袋裡拿出妻兒的照片看了看,拿起電話:「行動處緊急行動!」

  梁仲春帶隊沖進麵粉廠,開始全面搜查。

  明台的辦公室裡一片狼藉,特務們搜出所有檔,又把牆上的油畫拆了,從裡面掉落出一些機密文件。梁仲春手抓著這些檔,如獲至寶。

  「阿誠,你在打什麼鬼主意。」梁仲春嘟囔著。

  特務跑步過來:「報告梁處長,裡面發現一間密室,有電臺。」

  梁仲春一揮手,帶人走進了密室。看著面前的電臺和密碼本,命令道:「全部帶回76號。」

  掛鐘不停地轉著,漫長的三天三夜,對於明樓來說也是極其黑暗,夜不能寐,食不下嚥,更不敢回家。此時此刻,他閉上眼睛也能想像得出明鏡的憤怒和責難。

  他守著時鐘,漫無目的,只能等待,等待一個謀劃已久的結局。

  「大哥。」阿誠走進來。

  明樓詢問道:「情況怎麼樣?」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梁仲春帶領人抄了明台的麵粉廠,在麵粉廠當場起獲了電臺和密碼本,還有一些沒有來得及銷毀的密碼記錄。我做得很謹慎,萬無一失,所有密碼記錄都偽造得嚴絲合縫,但是都有軌轍可尋。」

  明樓點點頭,問:「汪曼春那裡呢?」

  「我去打聽了,汪曼春立功心切,得知梁仲春起獲了新情報以後,到特高課那裡告了梁仲春一狀,梁仲春迫不得已,交出了所有的密碼記錄。汪曼春正在派人連夜分析情報,從這些斷篇殘簡裡,他們一定會找到我們故意留下的線索,從而認定於曼麗身上的情報確為真實無誤。」

  「但願如此,只有如此,死了的人才沒有白死。」明樓歎了口氣,「明台怎麼樣?」

  「明台真是一條鐵打的英雄漢子。」阿誠只說了這一句。

  明樓的淚水終於衝破了防線:「我當初做了兩手準備,第一就是賭他垮掉。你知道,酷刑是考驗人體極限的承受力,明台從小嬌生慣養。」說到此處,話像是被堵住一樣,哽咽著,「我太可惡,太不是東西。我居然賭他垮掉,我們的目的就達成了。受過酷刑再招供,可信度達到80%。我當他是一枚棋子,想著他如果垮掉,我就順理成章地把他接回家,送出國。當然,從此以後,他將不再是一名戰士,因為他是一名逃兵。」

  「大哥。」阿誠為明樓的心態擔憂,「您承受得太多了。」

  明樓擺擺手,忍住淚繼續道:「第二,我賭他贏。他戰勝了一切,他能熬到刑場上,我們的目的也算達成了一半。從此以後,他會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

  「大哥,我覺得是時候下最後一步棋了。」

  「是啊,是時候了。」明樓重複著阿誠的話。

  「大哥,您一定要撐住,成敗在此一舉。」

  「成敗之數,誰也無法預見。」明樓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說。

  「忠奸之判,在於天理昭彰,問心無愧。」阿誠進言,算是安慰明樓。

  明樓慘然一笑:「下最後一步棋吧,但願天佑忠良。」

  阿誠走到電話機旁,拿起了電話,說道:「喂,接明公館。」

  汪曼春懶洋洋地從76號西式大門裡走出來,戴著一副太陽鏡,穿著一身大紅色的旗袍,披著裘皮披肩,足蹬一雙紅色的皮鞋,皮鞋面子光亮無比。一步三搖地「哼」著江南小調走出戒備森嚴的76號大門。

  一出大門,斜睨著眼睛就看見了明鏡。

  汪曼春一看見明鏡那張因焦慮而顯得憔悴的臉,淨是發自內心的得意,滿臉都是傲氣和嬌氣。

  「您好,汪小姐。」明鏡第一次低聲下氣地叫著汪曼春。

  「明大董事長,你知道嗎?我剛才接到阿誠的電話,說你要親自到76號門口來見我,我真是嚇了一大跳啊,明鏡大姐。」汪曼春笑笑,一副小人得志模樣。她不介意自己變成什麼樣子,她就是要看看明鏡怎樣哀求她。

  明鏡克制著、隱忍著,強作鎮定地道:「汪小姐,我原本是不該來麻煩汪小姐的。可是,我家明樓最近公務太緊,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回家了。我是不得已才來懇請汪小姐的。」她的意思很清楚,我來求你並不是無路可走,而我家裡還有用得上的人呢。

  「是嗎?明大董事長?你究竟是真不懂事呢?還是裝不懂事呢?」汪曼春的鼻孔裡噴著冷氣。

  「你!」明鏡臉皮漲紫,氣得手足冰涼。

  「我告訴你,明鏡!」汪曼春一字一頓地叫著明鏡的名字,「我不怕你!現在是你有求於我,你就該看我的臉色,該對我低聲下氣、奴顏婢膝!你知道嗎?我要是不高興了,那牢裡的囚犯就得去死!你那寶貝兄弟明台,嘖嘖嘖,真是一身賤骨頭啊,怎麼敲打都敲不醒啊?」

  明鏡急道:「你把他怎麼了?」

  「我想把他怎樣就能把他怎樣。」汪曼春抬起自己的腳來,紅色的鞋跟上沾染著泥汙,「你看看,我好好的一雙義大利皮鞋,進口的,還是明樓買給我的生日禮物。被那個小畜生給弄髒了,你看,全是他手上的汙血,濺得一地都是……」

  明鏡被她徹底逼瘋,吼道:「汪曼春,你這個畜生!」沖上去就要打,汪曼春眼疾手快,一下制住她,猛地把明鏡推倒在地。

  「明鏡!我汪曼春16歲的時候,就在你家門口發過誓。我一定要嫁給明樓,我就等著看你咽氣!你頭天死了,我第二天就進門,作為明家的女主人,我親自給你發喪。還有啊,看在你是明樓的姐姐份上,我就饋贈一點小禮物給你,你一定會喜歡,因為那是明台的東西。」

  明鏡的心緊縮成一團。

  汪曼春居高臨下地扔給她一個打了結的手帕。

  明鏡難以抑制內心的恐懼,面色倉皇地打開滲透血跡的手帕。指甲,十根指甲蓋,一根不少,指甲上的余溫猶存,十根指甲俱是連根拔起,甲掛肉屑,鮮血淋漓。

  這十根修長的指甲用手帕裹著,這張手帕明鏡認得,是當年汪曼春繡的並蒂蓮送予明樓的。

  當年,是自己把這張手帕扔還給汪曼春。現在,汪曼春依然用這張手帕包了明台的手指甲贈還自己。這比一千句辱駡,一萬遍耳光還要殘酷無情。

  「明董事長,你認得這張手帕吧,想當年是我一針一線繡了一對並蒂蓮花送給我師哥的。被你給剪成兩半,扔還給我。我哭哭啼啼地把這張手帕縫起來了,珍藏到現在,終於有用處了。這張手帕拿來包裹明台的骨灰可能小了點,不過,包他的殘渣廢料還是綽綽有餘的。對不對,大姐?」

  明鏡捧著明台的指甲,痛徹心扉:「汪曼春,你不得好死!」

  「是嗎?」汪曼春冷冷道,「不過,你和你的寶貝兄弟一定死在我前面!你知道明台在死去活來的時候,叫了幾聲姆媽?幾聲大姐嗎?哈哈,我告訴你,他叫了兩聲姆媽,無數聲大姐救我!當然,救你是救不了了,收屍還是有機會的,我一定會給你這個機會,只要你跪下來求我!」

  明鏡只覺得天旋地轉,世界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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