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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火小邪一驚之下,心中又猛然一喜,慢慢轉頭看去,只見水妖兒歪著頭,靠在一棵樹旁,面無表情,而她的眼睛,這時候卻顯得異常美豔,牢牢地盯著火小邪,微微地眨動。

  火小邪不知是喜還是憂,只好輕輕說道:「水妖兒,怎麼是你……」

  水妖兒緩緩走上兩步,依舊冷冷地說道:「你認識回奉天的路嗎?我看你這樣子,別說回奉天了,恐怕過一會兒就迷路,死在這山溝子裡。」

  火小邪笑了笑,說道:「我這人命賤,輕易死不了。」

  水妖兒向前走了幾步,站在火小邪身側,並不看他,淡淡地說道:「你恨我害死了你的兄弟?」

  火小邪並不回答,只是靜靜地站著。

  水妖兒說道:「我帶你回奉天,幫你救出你的兄弟,你可以跟著我,也可以自己走,你看著辦!」水妖兒說完,從火小邪身邊走過,向一側的山路走去。

  火小邪轉過身,看著水妖兒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輕輕歎了口氣,緊追了幾步,跟上她,在她身後喊道:「水妖兒,你慢點走,我跟你回奉天。」

  水妖兒停下腳步,低下了頭,把臉偏向火小邪看不見的一側,肩膀微微聳動。火小邪心中一驚,趕忙跳上前,拉住水妖兒的胳膊,急道:「水妖兒,你……」

  水妖兒猛地撲哧一笑,把臉仰起來,竟是一副頑皮的樣子,說道:「猴子猴子,你什麼你,你以為我哭了?」

  火小邪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才好。

  水妖兒笑道:「猴子,你是不是喜歡我冷冰冰的樣子?」

  火小邪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水妖兒,你就不要戲弄我了……」

  水妖兒哼道:「誰喜歡戲弄你啊,少臭美了!不說了,走吧,走吧!」說著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

  火小邪哭笑不得,他拿這個水妖兒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快步跟上。

  水妖兒似乎對這一帶的山路十分熟悉,輕車熟路地帶著火小邪翻山越嶺。火小邪問了問,她說是自己父親水王繪製過這一帶的地圖,她來奉天之前就已經熟記在心。至於嚴景天那邊,水妖兒也略略說了幾句。

  原來前面水妖兒見火小邪走了,靜了片刻之後就與嚴景天道別,要去找火小邪一起回奉天。嚴景天想了想,也沒有阻止,僅問了問水妖兒是否要把玲瓏鏡留給他們,以便引開張四爺。水妖兒並沒有答應,就這樣告別了眾人,尋著火小邪而來。其實以水妖兒的身手,早就追上了火小邪,但她並沒有馬上上前,而是跟了火小邪一路,直到見火小邪打量山下的張四爺他們,才出來相見。

  火小邪和水妖兒一路並不多言,火速趕路,僅在路上歇了幾次,入夜時分就已經趕到距奉天城還有近二百里的銅山鎮。兩個人並未進入鎮中,而是找了個破敗無人的農舍歇息下來。

  水妖兒讓火小邪在房中等著她,然後獨自出門,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後回來了,提了一包衣物。她拿出一套衣物,讓火小邪換上。火小邪見衣物面料講究,卻不似新的,猜到定是水妖兒偷的。

  火小邪做賊做慣了,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把衣物換了,沒想到十分合身,看著倒像是一個落魄的富家公子。

  水妖兒躲在一旁,擺弄了半天後才咳嗽一聲走了出來。火小邪一見,撲哧笑了起來。只見水妖兒並不是女孩子的打扮,而是扮成了一個微微佝僂著背的小老頭,一舉一動十分逼真,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破綻之處。

  水妖兒甕聲甕氣,滿嘴京城的官話口音,聽著就是一個落魄的清朝貴老在講話:「我的孫兒啊,你爺爺我這身打扮如何?」

  火小邪笑駡道:「誰是你孫子!」

  水妖兒一口老頭的聲音,罵道:「你這個不孝子孫,連你爺爺都不認了嗎?」

  火小邪咧了咧嘴,說道:「好了,水妖兒,不要逗了,你是打算用這個樣子混進奉天城去嗎?」

  水妖兒換了女聲,呵呵一樂,說道:「那是當然,要不你想怎麼辦?孤男寡女的引人注意?」

  火小邪抓了抓頭,說道:「沒錯,沒錯。」

  水妖兒又換成老頭的聲音:「猴子,我還要給你打扮一下,讓人再也認不出你。從此你叫侯金貴,我則是你的爺爺侯盡仁。」

  火小邪哼道:「姓啥不好,偏偏姓侯。總覺得你取的名字,處處占我的便宜。」

  水妖兒走到火小邪身邊,一把按住火小邪,笑駡道:「乖孫子,不要動,爺爺給你化化裝。」

  火小邪歎了口氣,只好坐下來任憑水妖兒在自己臉上折騰起來。

  兩日後的午時,奉天城東市大街悅來酒樓,這酒樓金字招牌,頗為氣派,乃是奉天城裡數一數二的館子。

  跑堂夥計看著店中稀稀拉拉的食客,歎了口氣,懶洋洋地靠在店門口,雙手兜在袖子裡,昏昏欲睡。奉天城自從郭松齡反叛事發後一直戒嚴封鎖,平日裡往來奉天的商販遊人懼怕戰亂,少了大半,所以悅來酒樓的生意也一直不好。

  有一老一少推門而入,夥計一愣,見來了客人,頓時活絡了起來,大聲招呼著:「喲,兩位大爺來了,裡面請,裡面請。您是要包間還是散座?」

  老者有氣無力地說道:「散座吧。」

  這夥計應了聲好,將一老一少領到大堂裡靠窗的桌邊,請兩位坐下。可這夥計上下一打量,不禁眉頭一皺。

  只見那一老一少,老的約有六十多歲的樣子,年輕的不到二十歲,穿的倒是上好的灰呢料子做成的長袍馬褂,卻皺皺巴巴的,顯得風塵僕僕。兩個人沒什麼行李,僅少年手中提著一個布包,也是髒兮兮、皺巴巴的。

  夥計見兩個人這般打扮,心裡明白了幾分,遠不如剛剛迎進門時的熱情,口氣酸溜溜地叫起來:「喲,兩位大爺,外地來的吧?我們這個悅來酒樓可是奉天城裡上好的館子,沒有便宜的東西,您二位可想好嘍。」

  老者坐穩了身子,咳嗽兩聲,說道:「你還怕我們付不起錢?」

  夥計酸溜溜地哼道:「那倒不是怕你們兩位付不起錢,只是提醒一下,我們店裡沒有什麼不要錢的湯湯水水啥的,省得到時候麻煩。」

  少年南腔北調地亂罵,倒聽不出是哪裡的口音:「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你這裡有什麼好酒好菜,說出來吧!」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張金葉子,丟在桌上,「這夠不夠?拿去!」

  夥計一看桌子上的金葉子,眼睛頓時直了,臉上的表情變得比水妖兒還快,一把將金葉子握在手裡,興沖沖地恭維道:「夠!夠!絕對夠了!兩位大爺別見怪,千萬別見怪,兩位想吃什麼?我們這裡有……」夥計伶牙俐齒地報了十餘道菜名,都是十分稀罕的菜肴。

  夥計這般態度變化也不奇怪。大清朝覆滅之後,京城各地的清朝遺老遺少,昔日的貴族公子,大多斷了財路,又被一些小軍閥趁亂劫財,家道中落,而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賺錢營生,所以處境極慘,有的甚至淪落到街頭乞討。奉天城畢竟是大清入關前的大本營,多多少少還保存了一些大清朝的殘脈,保皇派不在少數,所以近些年裡,不少破落貴族拖家帶口地來奉天城,投靠親友,謀求生計。他們往往囊空如洗,還要處處保持自己的體面身份,進高檔的酒樓卻要最便宜的飯菜。在奉天城開酒店的人,最討厭他們,不僅招呼起來異常麻煩,打還打不得,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員警來了也最多息事寧人,讓店家自認倒楣。所以最初開飯店的人還都客客氣氣照顧著他們的身份,能躲就躲,能免則免,可越到後來,越明白大清朝回天乏術,便也耐不住性子,大多數時候只問上幾句,就直接翻臉,惡毒咒駡把人趕走。

  老者和少年的穿著打扮、神態舉止,正和他們一模一樣,難怪夥計冷嘲熱諷,以貌取人。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高高在上的人物都落到如此淒慘的下場,還不及一個打雜的火工挑夫,只能歎造化弄人。

  少年微微一愣,不知該怎麼點菜,看向那老者。老者摸了把下巴上稀疏的鬍子,說道:「那就鹿骨煨湯、九節黃、烏冬鳳翅和風柳芽肉吧。」夥計聽得眉開眼笑,贊道:「這位大爺真是行家!這些菜肴連奉天城的張四爺每次來小店,都是必點的。」

  老者問道:「張四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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