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闆(63)_鞏向東

六十三

　　呂姐恍然大悟。底層出身的她對人情世故了然於胸，自有她的一套生存智慧。她迅速明白自己的生殺大權掌握在老闆娘石紅手裡，登時對石紅畢恭畢敬起來。為了顯示自己的權威，不等馬一明表態，石紅就迫不及待地自行拍板了：「我看呂姐是個勤快俐落人，就她吧！今天就上崗！」

　　呂姐感激涕零，向石紅深深鞠了一躬，說：「謝謝董事長！」

　　從這一刻起，呂姐就把自己當成了石紅的人。而這也正是石紅的想法。

　　隨著馬一明入駐寫字樓，像模像樣當起了老闆，他給家裡人蒸包子的次數越來越少。一來馬一明確實沒時間，公司管理還沒有步入正軌，馬一明壓力大，一天到晚地忙。二來馬一明的心態發生了微妙變化。公司攤子大了，員工多了，手下員工成天「馬總」「馬總」地叫著，馬一明覺得自己不再是小店掌櫃的了，終於像模像樣地當老闆了。既然身為公司老闆，哪能成天回家下廚做飯呢。於是，馬一明一開始還帶外賣回家，最後索性就把石在山培養成了蒸包子的接班人，算是徹底卸去了這個差事。包子雖然不用蒸了，但畢竟是在這兒借住，馬一明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總會隔三差五地向岳父表示表示。這天下班後，馬一明從包裡拿出一條好煙，示意石紅交給石在山。

　　石紅埋怨他：「誰讓你買煙啦？你買點兒別的！咱爸戒煙呢，你不知道啊？」

　　馬一明心知肚明：「那是因為抽不慣次的才戒的。要不你問問……」

　　「還是一明瞭解我啊！」

　　石在山欣慰地接過煙，舉到鼻子底下使勁聞。石軍一看是好煙，笑嘻嘻湊上來：「爸，您可有日子沒好煙抽啦！有馬總，看來您這回是斷不了頓啦……」

　　石軍伸手要給自己拿一盒，被石在山啪地打回去：「什麼時候也能抽上你給我買的煙？」

　　石軍很尷尬：「嗨，這還不好辦嗎……」

　　「好辦你倒是辦啊！」石在山恨鐵不成鋼，「你自己說，折騰了這幾年，你折騰出什麼來啦？也不給我爭點兒氣！好高騖遠，一明就是比你踏實！」

　　石軍很沒面子，不服氣地爭辯：「我怎麼啦？哎，好好的，怎麼改成我的批判會啦？姐夫，這你得給我說句公道話，要不是我言傳身教對你傳幫帶，你能這麼快入門嗎？再怎麼說，我也算是你的啟蒙導師啊！」

　　馬一明嘿嘿一笑：「哎，我做個湯去！」

　　他系上圍裙就往廚房走。這時，門鈴響了。馬一明走過去拉開門，來的是母親和馬一平。馬母一見大兒子系著圍裙，顯然正在幹家務，而石家人都坐在飯桌邊享清閒，臉色立刻變得不大好看。馬一明搬到岳父這裡以後，馬母還沒來過。她此行主要目的就是看看大兒子在老丈人家的處境如何。一進那個小房間，馬母就嘟囔：「喲，這麼小啊？怎麼沒給你們騰個大間呢？3口人住，這多擠啊！」

　　石紅趕緊解釋：「就是臨時的，過一陣就買房搬走了。」

　　馬母沉著臉沒再說什麼，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裡頭是馬一明瞞著石紅給的2000塊錢。馬母不知底細，今天當著石紅的面把錢拿出來，馬一明臉都白了，再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石紅立刻心知肚明，意味深長地瞥了馬一明一眼，馬一明自是尷尬。石紅不願顯得小氣，外加生馬一明的氣，執意把錢塞回給婆婆，但馬母堅決不要。

　　「又沒賺什麼大錢，連個自己的家都沒有，帶著老婆孩子在老丈人這兒，住得比鳥籠子大點兒，還得看人家臉色——有錢就趕緊買房！搬！」

　　婆婆這麼一說，石紅心裡當然不高興，可是又說不出來，只能暗中狠狠地瞪馬一明。馬一明低著頭，只當沒看見。馬母把錢退給兒媳婦，除了因為心疼大兒子，還另有想法。馬一平在馬一明這兒碰了釘子，回家就把這事跟母親說了。對自己的倆兒子，馬母心裡有數。大兒子馬一明一根筋，但踏實勤奮；二兒子馬一平頭腦靈活，愛打小算盤，凡事總想投機取巧。馬母沒少數落馬一平，但當母親的，總難免護短，尤其護著那混得不行的。馬一平兩口子下崗，就靠他開出租掙辛苦錢。與之相比，馬一明開公司當老闆，體面風光。馬母認為馬一明理所當然應該拉兄弟一把。

　　「我還要跟你們說件事兒——」馬母說，「一平工作的事兒。」

　　馬一明知道母親舊話重提，石紅卻不明白：「一平不是開出租嗎……」

　　「說開出租好聽，還不就是搬膠皮的嗎！有什麼出息？這不，立娟又下崗了，找個工作都費勁！一明，我知道你當哥的惦記著他們，不過，幫錢幫不了窮，你要真想幫一平，就從根兒上幫，帶帶他。」

　　馬一明很為難：「媽，一平他幹不了！」

　　「怎麼幹不了？」馬母不以為然，「你們哥倆我還不知道？說實話一明，要論腦袋瓜，一平比你靈，他就是什麼事兒都不付辛苦。你們哥倆要是搭夥，能取長補短，我看行！俗話說，上陣親兄弟。你雇誰不是雇啊？用一平不比用外人強？外人能跟你一條心嗎？你要是還有兄弟情分，要是還拿我的話當回事兒，你就讓一平去。反正我跟你說了，你看著辦！」

　　婆婆一走，石紅就把馬一明拽進臥室又掐又擰，馬一明疼得齜牙咧嘴，又怕岳父和小舅子聽見，不敢出聲。

　　「馬一明，你長本事啦，給錢居然背著我！」石紅開始審問，「你說，以前你是不是也老這麼幹？」

　　無論馬一明怎麼解釋，石紅還是不信。後來，馬一明被逼急了，把脖子一梗：「我當長子的，給我媽錢，不應該是嗎？這麼多年，我給過家裡錢嗎？我倒是想給呢，每月就那麼點兒死工資，我拿什麼給？就是給，我媽也不要哇！這不，你親眼看見了，給出去的，一分不少又給咱拿回來了！是，我媽沒工作，沒退休金，可我媽不貪財！」

　　石紅見他真急了，語氣也緩和下來：「看你急赤白臉那樣！我說不讓你給了嗎？我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嗎？我才不那麼小市民呢！誰讓你背著我啦？我告訴你，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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