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闆(60)_鞏向東

六十

　　馬一明一邊接電話一邊往外走。應聘者狐疑地湊到門口往裡一望，只見馬一明隔著玻璃正沖他笑呢。

　　「馬總，這就咱公司啊？」應聘者落座後，失望地環顧著。

　　馬一明儘量不苟言笑：「啊！咱公司全稱叫『金馬貿易有限責任公司』！」

　　「還貿易……這不就是手機店兒嗎！」對方聲明，「我可不會賣手機，我應聘的是國際貿易業務經理！」

　　「是國際貿易！咱公司已經做過一單國際貿易了，出口的，出口越南的！以後還老得出口呢！」

　　「就這規模？」應聘者搖搖頭，「我原先就職的一家，那真是國際貿易公司——往日本批發大蔥——那一進去踩的全是地毯，喝的全是純淨水兒！那規模兒！」

　　馬一明連忙表示：「咱們公司還要迎頭趕上做大做強呢！」

　　「說是那麼說！要不我還是等您做大做強了再來吧！」

　　對方顯然不感興趣。石紅打心眼裡看不上這人，沒想到對方還出言不遜，她實在忍不住了，決意殺殺對方的氣勢。

　　「你先別挑肥揀瘦，先自我介紹介紹，說不定你還不符合我們用人標準呢！」

　　應聘者卻不以為然：「我看也別費事了！咱是雙向選擇，你們指定是選上我了，可我指定是不能來！像我這種白領來你這兒指定是大材小用，也沒啥用武之地！」

　　馬一明誠懇地：「剛來可能委屈你點兒，可我向你保證，咱公司肯定要發展！也地毯，也純淨水！能不能請你再考慮考慮？你有工作經驗，我是誠心誠意希望你能……」

　　眼看著對方已然反客為主，石紅忍無可忍，氣得一拍桌子：「馬一明你別求他！像他這種勢利眼，咱不稀罕！」

　　應聘者被石紅罵得一愣。馬一明惱火地瞪了石紅一眼，趕緊向對方致歉：「對不起啊，請你別在意，是我愛人……」

　　應聘者恍然大悟，這下更不以為然了：「哦，鬧半天還是夫妻店呀？！」

　　說著，對方起身就往外走。馬一明一直追到外面，百般挽留，對方卻置之不理，騎著電動自行車揚長而去。石紅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俗話說店大欺客，反之亦然。可是連這麼一個人都膽敢對馬一明指手畫腳，歸根結底是因為馬一明充其量就像個小店掌櫃的。想到這裡，看著丈夫像霜打的茄子，石紅心裡真不是滋味。

　　這時，一輛賓士車戛然停在門口。馮知遠下了車，大步流星走進來，告訴馬一明邊貿公司的人下星期就要過來，擺明瞭就是考察馬一明公司實力。

　　馬一明心虛了：「哎喲，這……下星期就來……」

　　「你那寫字樓得趕緊了！」馮知遠巡視著，「就你這兒，確實不像公司來頭。你說這叫什麼呀？總共20來平方米，還分出一半兒去，亂七八糟跟雜貨鋪似的，這叫什麼呀？還不如個小作坊呢！公司得有公司形象，像這真拿不出手去！你都沒法讓人來！你信不信？真來了一看，訂單保准告吹！人家不說你是騙子就好事兒！」

　　馬一明有苦說不出，一眼一眼地瞪石紅。馮知遠一看這架勢，立刻明白是老闆娘石紅從中作梗，便替馬一明想了個折中辦法。

　　「哦……要不這樣吧，一明，要是一時半會兒租不了呢，不行你就去我那兒，等那邊兒老闆來了，你們就在我公司談！」

　　馬一明擔心：「那哪行啊？那不是糊弄人家嗎！」

　　「那怎麼辦呀？反正不能讓他們上這兒來！那都是挺大的老闆，讓人家來這兒談生意，不是寒磣人嗎？不跟你急也得跟我急！要不我打個電話，先別讓他們來啦？」

　　石紅本是前來阻撓馬一明的，但接連這兩件事深深刺激了她。她受不了丈夫被別人瞧不起，馬一明好歹也是個老闆，不比誰矮三分，不就是缺點兒裝門面的事嗎？！於是，石紅決定豁出去了，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向馬一明和馮知遠宣佈道：「讓他們來！到時候馬一明在高級寫字樓裡接見他們！」

　　馬一明詫異地看著石紅。當知道她說的並非氣話時，馬一明心裡一熱，把妻子的手攥得緊緊的。

　　石紅作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她對新房子渴盼已久。對她來說，買新房子是支持馬一明當老闆的部分意義所在，也是馬一明的老闆生涯初步成功的見證，她終於可以自豪地面對他人的質疑了。而且，拆遷的最後期限將近，買房搬家迫在眉睫，可如今房款卻要挪做他用，買房夢擱淺，一家3口的住處成了個大問題。

　　石紅想到了娘家。

　　母親去世早，石紅這個當女兒的很顧家，原先隔三差五就來給石在山拾掇家務。自從馬一明開店，這樣的時候就越來越少了。這天，石紅又來了，一進門就忙裡忙外。石在山看出點兒名堂來：「別老忙活啦。哎，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兒吧？」

　　石紅黯然神傷地坐下來，默然不語。

　　「怎麼啦？一明又出什麼問題啦？」

　　「我跟您說了，您可不能不管！」

　　石在山緊張地：「是不是從我這兒借錢？」

　　「哪能啊？我知道您這錢還得留著養老呢，您放心，跟誰借也不能跟您借！」

　　石在山還是不放心：「石軍跟我提過好幾回要用錢，我可都沒答應……」

　　「哎呀，爸，說不跟您借就是不跟您借！一明那兒最近挺順的，不是錢的事兒……」

　　石在山放心了：「那是什麼事兒呀？」

　　石紅開門見山：「爸，我們想搬您這兒住一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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