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闆(41)_鞏向東

四十一

　　「你就這麼點兒出息！16000也得給！」馬母怒其不爭，又無可奈何，「這樣，我給你搭一半兒，那一半兒你自個兒出！什麼事兒呀，我欠你們的？還得往裡倒貼……」

　　馬母之所以生這麼大氣，一方面是心疼大兒子不容易，另一方面則是多年以來的心結。當年馬一明和石紅相親時，馬母從媒人口中得知，女方家人對馬家的家庭條件有些想法。也難怪，自古結親都講究個門當戶對，石家是城市人，又是幹部家庭，而馬家是郊區平民，祖輩務農，女方的優越感顯而易見。馬母雖然願意大兒子攀上一門好親事，但生性要強的她又不願攀高枝被人瞧不起，對這門親事就沒抱多大希望。沒想到石紅卻慧眼識珠，相中了馬一明，這令馬母喜出望外。雖然這說明石紅不那麼勢利眼，但馬母還是寧願把這歸結為大兒子的本事——大學畢業，在大機關當國家幹部，忠厚耿直，貌端體健，條件再好的姑娘都般配。

　　說是這麼說，雙方成親以後，馬母還是擔心老實厚道的大兒子受欺負。兒媳婦石紅還好說，馬母最擔心的是石紅娘家人，尤其是小舅子石軍，雲山霧罩的，全世界數他最能耐，自以為高人一等。越這麼想，馬母就越要給大兒子掙臉，生怕做出什麼事來被石家人看扁了。如今馬一平幹出這種貪便宜的事，馬母的反應激烈是順理成章的。她認為必須馬上挽回影響，於是便讓馬一平開車載著她連夜來到大兒子家解決此事，結果石紅已經賭氣回了娘家，於是馬母又叫上馬一明直奔石家，馬一明想攔，但根本攔不住。

　　就這樣，兩家人面對面坐到了一塊兒，神情都不大自然。石紅擔心萬一話不投機，娘家和婆家鬧得不愉快。等馬母說明來意，她才松了一口氣。

　　「……當時我聽石紅一說，就知道這裡頭肯定有誤會。等一平回來一問，果不其然！我的倆兒子我還不知道嗎？一平說是買手機，其實是想幫他哥一把；一明這個當哥的呢，磨不開面子，死活不收錢。一平就惦著把錢給我，讓我再給一明。你看，就這麼個岔頭！」

　　馬一平訕訕地附和：「對、對……」

　　眾目睽睽之下，馬母從兜裡掏出用猴皮筋捆好的一遝錢。

　　「本來這是他們哥倆的事兒，我不摻和。可都這麼謙讓著，也沒個頭兒不是？這麼著，這事兒我說句話—— 一平一番好心，一明你們也別客氣啦！這錢啊，石紅收著！」

　　馬母當眾把錢塞給石紅，弄得石紅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姐，恭敬不如從命，就收了吧！」石軍沖石紅使個眼色。

　　馬母看了石軍一眼，話裡有話地說：「你看，還是馬克他舅明白，不白見過世面！聽說一明這公司啊，全靠你給拿主意呢！你那麼大本事，都使出來，幫幫他。不像我們，真遇到事兒了就會站邊兒上看著，插不上手……」

　　這番話讓石軍都沒法接茬兒。他翻翻眼珠，強把話咽回去。

　　接下來，馬母的舉動更讓大家意想不到——只見她打開被手絹層層包裹著的東西，現出一張存摺。

　　「這存摺上有10000塊錢，是我攢著等有個頭疼腦熱啊用的。手機店的情況我知道，這錢先濟著你們用。」見石紅不要，馬母更加堅決，「嫌少啊？不嫌少你們就拿著！你們要是真心疼我，就把買賣做好嘍，別讓我跟著提心吊膽的，我就用不著吃藥看病的啦！」

　　馬一明和石紅回到家，久久難以平靜。兩口子躺在床上，仰臉望著天花板，都睡不著。

　　「唉……這叫什麼事兒呀？」馬一明愧疚地，「我這當老闆的，不光沒給家裡錢，反過來還得讓我媽貼補我……」

　　石紅今天也深有感觸。原來老覺得婆婆沒文化不講理，其實關鍵時刻替他們著想的還是婆婆。距離拆遷最後期限還有兩個月，石紅指望著手機店能扭虧為盈，跟拆遷款湊一塊兒買房安家，也好讓親人們都安心。

　　「哎，你說，我看別人賺錢挺容易的啊，咱賺點兒錢怎麼就那麼難呢？我看人家當老闆挺瀟灑的，我怎麼就瀟灑不起來呢？」

　　馬一明百思不解。石紅有心和緩，便跟他開玩笑說：「你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別的什麼都忘了……」

　　馬一明不解地：「我忘什麼啦？」

　　石紅嗔怪地：「還沒忘呢，你都多長時間沒理我了？」

　　馬一明這才醒悟。這些日子被手機店的事弄得焦頭爛額，確實冷落了石紅。馬一明的一大優點是知錯就改。很快，兩口子吭吭哧哧忙將起來，一時都無話。馬一明埋頭動作著，眼睛直勾勾發怔，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怎麼就不賺錢呢？」

　　此言一出，現場氣氛被完全破壞。石紅頓時興致全無，氣急敗壞地質問馬一明：「你想什麼呢？怎麼一心二用呢？連這時候都想著賣手機！」

　　馬一明也覺得不妥：「嗨，我這……我不想了，我不想了行嗎？咱重新來……」馬一明試圖將功補過，石紅卻堅決不從，一把推開他。

　　「來什麼來啊，你腦子根本不在這兒！去去！」

　　「我這回保證不走神了行嗎？」

　　「你不走神我還走神了呢！算了吧，沒意思！」石紅一轉身給他個後背。馬一明很是沒趣。

　　為了實現本月扭虧為盈的目標，馬一明下定決心開源節流，杜絕一切不必要的開銷。可是這天，兒子馬克卻提出了一筆不小的資金計畫——3500社會實踐費。石紅認為這種活動有名無實，目前周轉資金又緊張，當然不應支持，但她沒想到馬一明竟然答應兒子了。

　　「你腦子短路啦？平常讓你花350你恨不得盤算半天，怎麼這3500你倒想也不想呢？」石紅氣呼呼地，「咱家現在什麼情況——這錢嘩嘩地光出不進，你心裡不發毛啊？不精打細算行嗎？」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