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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什麼怎麼辦?」

  「指導員能信嗎?」

  「我難道能騙他嗎?這種事是鬧著玩的嗎?再說不是還有你嗎?你不是也看見了嗎?而且還不止看見一次,不止看見一個人!再說了,還有孟勇敢呢,他敢說他沒看見?他要是敢說,我就敢扇他!」

  倪雙影笑了,說:「連長,我信,我真信你敢扇他。但問題不是你扇他就能解決的。問題是指導員怎麼辦?他是無辜的,他多可憐!他被人戴了綠帽子,他以後還怎麼做人?他還能抬起頭來嗎?」

  許兵不愛聽了,她皺著眉頭問:「倪雙影,你這是哪來的混帳邏輯?戴綠帽子又怎麼了?摘下來不就得了?他有什麼可丟人的?他丟什麼人了?他不就是蒙在鼓裡不知道嗎?都不跟他說,都不告訴他,就讓他戴著綠帽子渾然不覺,還在那兒美呢!這就不丟人了?就沒人笑話他了?這是什麼狗屁邏輯?簡直是自欺欺人!你們還是戰友呢!你們這叫戰友嗎?你們這叫損友,你知不知道?!」

  倪雙影被批得一個勁點頭,點完頭再問:「連長,那,那指導員肯定要離婚了?」

  許兵都奇怪了:「你問的這叫什麼屁話呀?他不離婚,還留著那個么蛾子幹什麼?」

  此言一出,兩人都笑了。倪雙影點著頭說:「麼蛾子,嗯,這個外號起得好,起得有水準。」

  許兵說:「奶奶的,人家是越氣越糊塗,我是越氣越聰明。「許兵和倪雙影回到連裡,正好碰上徐曉斌和孟勇敢在樓前打羽毛球。徐曉斌一眼就看出了許兵的不對頭,就喊她:「哎,你幹什麼去了?」

  許兵瞅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管我幹什麼去了!」說著,腳不沾地飛一般進了樓裡。

  徐曉斌更覺得出什麼事了,他又叫倪雙影:「倪分隊長,你來一下。」

  倪雙影走到徐曉斌身邊,孟勇敢也湊了過來。徐曉斌問:「你倆十什麼去了?發生什麼事了?」倪雙影並不回答,而是扭頭去看孟勇敢。孟勇敢用拍子拍打著手掌,有些不悅地說:「是不是怕我聽呀?」倪雙影急得直搖頭:「哎呀,不是不是,是,是那個什麼……」孟勇敢似乎比徐曉斌更急於知道:「是什麼呀,看你這不利索勁。」倪雙影又扭頭去看徐曉斌,徐曉斌更疑惑了:「難道是不能讓我知道?」

  倪雙影更急了,急得都跺開腳了:「哎呀哎呀!都不是!是……」她又扭頭去對孟勇敢說:「分隊長,對不起了,我可什麼都說了。」

  孟勇敢也急得要跺腳了:「哎呀,你想急死人不償命呀?你快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倪雙影偏要從頭說:「我跟連長從火車站回來,路過王府井,我倆就去了趟王府井。」

  徐曉斌問:「去王府井怎麼了?」倪雙影說:「你們猜我們碰上誰了?」

  孟勇敢和徐曉斌對視了一眼,都沒有答案。孟勇敢不耐煩地說:「別說這麼多沒用的廢話,直奔主題,揀主要的說。」

  倪雙影只好奔主題了:「我們在王府井,又碰上指導員他老婆和一個男的了。不是體育館那個男的了,是另外一個男人,是個禿頂的男人。他們挽著胳膊拉著手,一看關係就不正常。」

  孟勇敢和徐曉斌又對視了一眼,徐曉斌突然恍然大悟:「這傢伙是不是找指導員告密去了?」

  倪雙影點頭說:「嗯,連長氣得要命,在路上就打指導員的手機,可不知為什麼,指導員的手機一直關機。」

  徐曉斌說:「奶奶的,就她多事。」丟下他倆,飛奔回連裡了。孟勇敢訓倪雙影:「你怎麼不勸勸她呢,我給你講過的那些利害關係,你怎麼不說給她聽呢?」

  倪雙影用眼斜他:「你快別提你那些狗屁理論了。你的那些利害關係,純粹是在自欺欺人。你還是戰友呢,你是損友!你知不知道?!」

  孟勇敢吃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哎,倪雙影,你這是在跟淮說話呢?」

  倪雙影眯起了眼睛:「這裡有別人嗎?沒有別人,就是跟你說話!」孟勇敢說:「奶奶的,還反了你了!「倪雙影緊跟著說:「奶奶購,我就是反了,你怎麼著吧?」孟勇敢笑了,問:「奶奶的,你怎麼也罵起人了?」倪雙影不笑,說:「奶奶的,我就罵了,你怎麼著吧?」孟勇敢教育她:「倪雙影,女的罵人可不好。」倪雙影不接受教育:「有什麼不好的,我覺得挺好的。而且,而且罵人也挺舒服的!而且,我這是特批的,是經過連長同意的。你有什麼脾氣嗎?你敢跟連長去發嗎?哼,小心她扇你!哼,奶奶的!」

  倪雙影說完,捂著嘴一溜煙也跑了。剩下孟勇敢站在那兒,一個人笑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說:「奶奶的,想不到這話還深入人心了。」

  「奶奶的」這句話,是高副連長引進到連裡來的。那年卨金義畢業分到連裡,除了自己的隨身行李,還把「他奶奶的」給帶來了。很快,「他奶奶的」就如雨後春筍,在他們分隊流行開了。人人都把別人的奶奶掛在嘴邊,一時間,「他奶奶的」競然成了時髮語言。

  那時的女指導員,是個非常文雅的講究之人。人家的父母都是外交官,家人早上見面還要互致早上好呢。這樣的文明之人,對「他奶奶的」這種粗魯之語,其厭惡的程度,那是可想而知的。^在提醒過高金義幾次不見成效後,忍無可忍的指導員,小題大做地在支委會上嚴肅地批評了高金義,限期他改掉這農民式的粗魯語言。高金義事後找到指導員提意見,說她不該批他把農民兄弟也給扯上。高金義說:「指導員,『他奶奶的』跟農民有什麼關係?怎麼就成了農民式的粗魯語言呢?」指導員被他纏得沒有辦法,只好當著他的面,給全體農民兄弟道了歉。但道歉歸道歉,限期改正的命令還是要執行的。

  §第八章

  1

  就像有些事不能禁,越禁擴散得越厲害。「他奶奶的」猶如野火春風的雜草,很快就勢不可當地在全連蔓延開來,把指導員氣得半死。

  高金義還好心好意地跑去給指導員做工作。高金義說:「指導員,其實『他奶奶的』這句話不是罵人的話,它頂多就是個口頭禪。你在高興的時候或是生氣的時候說說它,挺過癮的。不信,指導員你試一試。」

  指導員也不知是高興還是生氣,張口就說:「他奶奶的,你還來教育我了!」

  徐曉斌找到許兵時,她正在自3的屋裡打電話:「他沒來嗎?怪了,那他能到哪去呢?」

  徐曉斌一個箭步沖上來,伸手按死了電活。許兵回頭一看是他,更火大了:」你幹什麼?你想幹什麼?!」徐曉斌馬上擺手示意她:「冷靜!冷靜!你先給我冷靜!」許兵說:「我為什麼要給你冷靜?關你什麼事呀?」徐曉斌說:「不關我的事,但關你的事,所以我不能坐視不管。」許兵問:「關我什麼事呀?你這麼緊張!」徐曉斌跑去把門關上,又折回來,坐到了許兵的床上。徐曉斌幾乎是在跟她促膝談心了,用的是苦口婆心的老法子。徐曉斌掏心掏肝地說:「許兵同志,作為戰友,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作為男人,我更能理解指導員的心情。你說一個男人,被自己的老婆戴上綠帽子,而且還是剛結婚沒多久,即使他是無辜的,是個受害者,但他這個受害者,受得窩囊啊!受得顏面掃地、抬不起頭哇!你先別說話,先聽我說完。我知道你會說,這又不是指導員的錯。這是當然的了,但問題是別人不這麼看哪,別人指責他老婆不道德的同時,是會連他一起笑話的呀!我們在處理這種事的時候,一定要冷靜、冷靜、再冷靜!穩妥、穩妥、再穩妥!千萬不能潑掉髒水,把孩子一起潑出去呀!你說是不是?」

  許兵盯著他問:「你說完了沒有?」

  徐曉斌拿不准她聽進去了沒有,也盯著她不錯眼,即不說說完了,也不說沒說完,保持著隨時說話的待命狀態。許兵說:「你說完了吧,該我說了吧?」徐曉斌點頭:「行,你說吧,你說說看。」

  許兵抬腳踢了他一下,說:「你少在這兒給我裝大頭。這兒是連長的房間,房間的主人是我,不是你!」

  徐曉斌連連點頭:「好好好,行行行,你是主人,你比我厲害,你快說吧。」

  許兵向後靠到椅背上,突然就沒了情緒,說:「我懶得跟你廢話了,我不想說了。」

  徐曉斌說:「有理不在官大官小,既然你有道理,你就說出來看看嘛。你不說,除了說明你的道理不過硬,還能說明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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