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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八


  不辣就唏噓著:「嘿,還知道痛老子——喂,飯!飯的那裡!吃!你的咪西!」

  我們就瞧見一頭耗子暫態間變作了狼,撲向不辣拿回來地飯缽子,拿到了飯缽子後他總算還有理智,向著不辣一哈腰,深點下了頭:「唔。多謝啦!」

  我和阿譯猛然跳了起來,阿譯這笨蛋就去摸他就算佩帶了也不管個鳥用的槍,我去搶不辣的拐杖,無論如何是要讓手上先有個武器——那樣的一聲實在再明白不過,舌頭咬得要自盡一樣,一個日本人說的中文。

  不辣笑得快瘋了,一條腿蹦著,可就是不放手他的拐杖:「我就講要嚇你們一大跳的!我都講了!」他一邊安慰著那個瞪著我們的日本傢伙,那傢伙端著飯盆,泥雕木塑,露兩個眼白:「沒事沒事!我逗他們!你的,咪西!」

  那傢伙一屁股坐了,頭俯在缽子上就再不抬起來了。好吧,我也不和不辣搶了,阿譯仍在驚疑不定,但即使他也看出來那個小日本就是條拔了牙的毒蛇,基本無害。

  我:「你……死湖南佬,養個什麼不好啊?」

  不辣:「你們猜他是誰?猜猜他是誰?!」

  我都懶得猜了,能猜到才怪。阿譯倒猜了:「竹內連山?」

  我和不辣又只好都一起看他,阿譯就很委屈:「我開玩笑的啦。

  不辣:「竹內王八還沒死嗎?」

  我有點悻悻,這也並不算一個光彩地話題:「他死不死關我鳥事?」

  看來也關不辣個鳥事,他也不問了,倒在沉醉於他要我們猜地謎。他想了一想,倒也體諒我們的苦衷:「也是。這哪裡猜得出來。給你們提醒提醒啊。「他掉了頭對著那個頭根本是拱在缽子裡地傢伙:「你的!這裡來地!什麼的時候?!」

  那傢伙頭是拔出來了,瞪著我們發呆。不辣轉了頭對我們抱歉:「沒法子,腦殼擰了個向,話不擰著講就聽不懂。」

  那邊看來是懂了,便比劃著一個手指,又加上一個巴掌,連個手勢都打得亂七八糟,而且他那種漢語總讓我和阿譯有尋槍的衝動:「半個!一個!半個!半年!半個一年!」

  「一年半!」不辣沒好氣地糾正:「教得我腦殼都快爆啦——一年半!」

  那傢伙就認真地學了一遍:「一年半?」——然後腦袋就又放回缽子裡了。

  只留下我和阿譯在那裡驚詫,而不辣的笑容滿面是一個每一個陰謀都得逞的傢伙才發得出來的。

  不辣:「不是剛來的!是一年半以前就來了的!一年半以前我們在做什麼?現在你們猜他是誰!」

  我們已經猜到,但我們訝然得說不出來。我們別無選擇地在助長不辣的氣焰。

  不辣:「他是我們剛上祭旗坡的時候被死啦死啦放進來的!他,就是在懸崖下頭一槍把我們那個狗屎團座鋼盔都打了飛掉的人!」

  我們只能做啞吧。一邊啞吧一邊用沒法不佩服地眼神把那個忙於填食的傢伙再打量一遍。

  我:「一年半……幾乎不會說中國話,開口就被人聽出是日本人。」

  阿譯:「……怎麼活過來的?」

  「他都能活,我更能活!」不辣結論。

  一人握一塊碎磚,一個兩條腿的和一個一條腿的在殘垣裡對峙。

  他和那個靠偷白菜蘿蔔,啃榆葉田鼠的傢伙對峙了半晚上,然後象我們一樣對那蟑螂一樣地生命力起了由衷的敬佩。從此兩腿傢伙繼續偷蘿蔔白菜,獨腿傢伙蹦來蹦去乞錢討飯。

  不辣忽然扔了手上的碎磚,樂了。而那兩條腿的往地上一窩,號哭。

  不辣現在很嚴肅,極具侵略性地看著我們:「你們不會搞死他吧?」

  我們都沒說話,這事也著實有點不好說。

  不辣:「橫山光寺!」

  那腦袋猛抬了,比啥都靈:「哈依!」

  不辣:「你!名字!什麼的名字?」

  我氣得快樂了出來:「橫山光寺。」

  橫山光寺:「橫山光寺!」

  但這對不辣來說不是口誤,而是他一個確認的儀式:「你們不會搞死橫山光寺吧?」

  阿譯:「我們不會。」

  我看了看阿譯,而不辣拍了拍阿譯。

  我:「……我們不會。」

  不辣:「嘿嘿,我就曉得。「他又正色了一次。他現在的臉可真能變啊:「還有,你們也曉得我不會跟你們回去了,哪怕你們住的是金窩窩……好像也不是。」

  阿譯:「不是……可是為什麼?」

  我:「我們知道。」

  阿譯就茫然,其實他也知道。從不辣看見我們時的態度就知道。

  不辣:「那就不要浪費口水。「他倒又笑了:「我現在就是養好這條腿子,然後回老家去。」

  我:「蹦回去?」

  不辣笑顏逐開:「蹦回去。——橫山光寺。你跟不跟我回去?」

  「回去。跟你。」那日本吃貨抬了頭一百二十萬個認真地回答。

  不辣就又一回看著我們笑,我今生都會記得他那個髒乎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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