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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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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找到了那個出口,那是個上行的開口,同樣用汽油桶搭成。我擁抱著那具屍體擠了出來。即使是抱小醉也從未抱得這般緊過,死啦死啦在下邊幫著我,但懷裡那雙死魚般的眼睛仍讓我第一眼就想大叫起來,我轉開頭,把他的帽子下拉得遮住了半張臉,才有勇氣把下邊的活繼續幹完。 霧氣茫茫,我不知道透過那片渾沌的霧氣之後有多少個槍口,但是外邊的空氣真是清新。 死啦死啦在我還沒來得及吸進第二口空氣時便開始猛拽繩索:「下來!下來!」 我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呆在上邊便意味其他人全體等待,我又鑽回我的老鼠洞。 一切順利。四個把守甬道的日軍成了屍體,漆黑中永遠便宜那些下死手的。我們沒有損失,只是在剩下的日子裡,我們中的很多人完全喪失了嗅覺。 一個死去的日軍被從甬道口推了出來,然後是血糊糊的迷龍。周圍很靜,迷龍靠在壕壁上喘息,喪門星比較敬業地把那具屍體拖開,好方便後來的人出入。 我們出現于半山石之下的戰壕,這一段無人防守,真正要命的工事在半山石之後。死啦死啦曾借此狠狠地收拾了沙盤上的虞師。這一段必須要打的。 先出來的人從洞口把後邊的人拖將出來,也不管他在窒息、異味和漆黑中已經被弄了個半死。便把他推擻向半山石後搭築陣地。我還立足未穩便被死啦死啦拿腦袋在後邊頂開八五八書房,他站了起來,嫌惡地在衣服上揩了一下手上的血污,看了眼這個他曾經來過的地段。 那些正在打架子支武器的傢伙們是無需他管的,他要管更要緊的事情。 死啦死啦:「這位置。往裡挖。」 我拿出了地圖開始確認,憑回憶畫就的地圖並不精確,但從我們現在所處的戰壕挖下去,也許四五米、也許七八米之後會通上日軍的主坑道。 蛇屁股幾個已經鏟鍬齊上往裡掘進。甬道口還在往外吐人,豆餅他沉重地負荷先後從甬道裡被人拖了出來,那意味著我們已經有了一些重火力——只是還沒展開。 死啦死啦和我們一起蹲在壕壁後,皺著眉,看著進度,也看著地圖:「太慢。你去再叫幾個人來幫忙。」 我起了身,甬道口還在往外拉人,剛出來地傢伙大部分集中在那片,我跑過去,踩了甬道裡剛伸出來的一隻手。 那邊連痛都沒有叫,但就是沒好氣:「卡住了——幫把手!」 我同情這種我也有過的遭遇,我伸了手,那邊卡得不輕,我先拉出了一隻手,然後拉出了張立憲的腦袋。我愣了一下,張立憲比我反應更快,把他的手拽了回去,在無人説明的情況下掙命。他的境遇我可清楚得很,後邊拖著一架火箭發射器和備用彈,不幫就不幫。 然後這時候一塊石頭滾落下來,掉進壕溝,落在我的腳下。我抬頭,我們所有人都抬頭,霧裡邊冒出來的那個傢伙倒背著他的三八槍,在霧氣打濕的山脊上打著出溜滑下來,也不知道是要去看他哪個已經成了我們刀下鬼的同僚,反正心情好得很。我們在同一時間內瞄見了彼此,他居高臨下,驚詫地看著我們,我們仰著頭,驚詫地看著他。 用刀已經沒可能了,就算喪門星也沒可能在這麼個七十度角的山坡上追上再砍翻別人,還要他不發一聲。而那傢伙猛地轉了身,把屁股著地變成了四肢著地,他開始猛力地想爬回霧裡,連槍都摔得順著山脊滑了下來,他也不要了,可即使這樣他仍是一個爬三步滑下來兩步的行情。 喪門星幾個已經爬上了壕沿,我拿著卡賓槍,瞄準了卻不敢開槍。我不知道那傢伙為什麼不喊叫,但他倒是選擇了一種比喊叫更有殺傷力的做法——他轉過身來,手上抓著一枚已經拉開弦的手榴彈。 死啦死啦的槍響了,沉悶的一聲,他用他那枝霰彈槍把山脊上那傢伙打得開了花一樣。我和其他幾個人的子彈於是只好命中一個從山脊上翻著往下滾的身影。短暫的寂靜,霧仍在翻滾,然後我們聽著壕溝那一頭日軍的喧嘩和喊叫近來,當快靠近時,他們沒聲了,他們不打算隨時讓我們知道他們的所在,但能騰得出來的槍口都已經對準了壕溝那邊,當他們露頭時便猛掃了過去。壕溝那端暫時安靜了,偶爾傳出幾聲呻吟,我們不知道他們在霧氣裡留下了多少死傷。 張立憲還在往外掙,甬道裡的人幫著他推,我沒功夫管他了,跑回死啦死啦的身邊。我經過之處豆餅正在支上馬克沁的架子,打算給戰壕那邊過來的日軍準備一道每秒鐘十發射彈的火網。 蛇屁股們挖掘的速度已經快得讓人無法看清他們手上的工具,但死啦死啦還在他們背後猛錘著:「快挖!快挖!」忽然他猛揮了一下手:「停!」 我們不知道他怎麼聽到的,但我們現在也聽到了——霧茫茫的一片靜寂中,我們聽到日軍悶悶的喊叫與命令聲,它們像是從地底傳來,又像是從我們頭上傳來——那不矛盾,我們頭上是山脊的土層。 然後土層動了一下,土石的滾落並不起眼,但往下露出的東西起眼得很——一個黑黝黝的九二重機槍槍口。那個暗堡的位置與半山石正好平行,它的射界把我們完全籠罩在內,它近到個要命的地步,近到在這樣的霧裡我可以把它看得一清二楚。 我撲倒了死啦死啦,幾個反應稍慢的傢伙在噴吐的火舌中栽倒。我們都蹲伏了甚至趴下,但仍然很要命,它居高臨下的,身子抬得稍高就會被它的火線掃倒,而且它還能造成跳彈。 我們開始混亂。 那座暗堡就是為我們這種躲在巨石後的人設的,日軍一定在後悔沒設三個甚至六個堡,沒放四挺甚至是十挺機槍,可這麼一個暗堡一挺機槍已經夠我們全軍盡墨了。 死啦死啦一邊把蛇屁股抬得過高的腦袋壓低了,一邊猛敲他的頭盔,用力之猛讓人擔心蛇屁股會得腦震盪:「炸開!」 蛇屁股:「要死人的!」 死啦死啦沒理他,組織反擊去了——也許就在蛇屁股眼前被天靈蓋開洞的一個兵是對他的最好說服,蛇屁股和他的木土工們開始搗騰炸藥。 死啦死啦:「噴火手呢?!」 我:「還堵在洞裡!」 死啦死啦吼叫,不知道是為了壓倒機槍聲還是渲洩憤怒:「怎麼還在洞裡?!」 我:「誰敢讓個汽油桶沖在前邊?大家悶著燒嗎?」 那挺要了命的重機槍在我們中間來來去去地劃拉,它造成的傷亡實在遠大於那些盲射過來的手炮彈和槍彈。我看著張立憲終於從甬道裡掙出來,拖著他的巴祖卡和幾發備用彈,他蹲踞在戰壕裡,靠自己一個人完成了裝彈,然後起身欲射。 只是他用那麼個平射玩意套准一個七十度角上的玩意實在需要點時間,機槍向他猛掃了過來,張立憲在移近的火線前想堅持到最後一刻,然後在金屬的鏗鏘聲中被掃倒。 迷龍:「一點用也沒有!」 他撲了過去,豆餅也撲了過去,張立憲從地上爬了起來。被打中的是他的火箭發射器而不是他。 迷龍和豆餅狂掘著土,想打好馬克沁的槍架,但你如何在重機槍手的眼皮子底下,在一個七十多度的陡坡上打好槍架? 他們只好又蹲回壕溝裡,敗得比張立憲好看一點,但目的是照舊地沒有達成。 迷龍:「一點用也沒有!」 對迷龍來說,沒用的永遠是別人,他猛捶豆餅的腦袋。 那挺重機槍一點點削掉我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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