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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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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屁股:「瞅什麼?我們是你老子啊?你會等在這瞅我們來?」 迷龍豪氣干雲地:「眾弟兄就是我迷龍的老子。」 郝獸醫撓著頭苦笑:「那你對你老子還真不賴。」 我:「要被他瞅著,我雞皮疙瘩能從祭旗坡一直掉到這。」 不辣:「那你就真成白骨精啦。哈哈,煩啦就是雞皮疙瘩加骨頭架子。」 我氣得有點兒打結,還沒找到回應的話,迷龍指著一個遙遠的看似人形的小點開始大叫:「死啦死啦!」 我們便簇一堆兒極目遠眺,那根本是個人類目力難辯的小點,你甚至分不清那是人是動物。 阿譯:「團座不是在監著新兵蓋營房嗎?」 我:「他也不樂意唄。那是苦差。想想你周圍幾百張豆餅。」 豆餅就冤得很:「關我什麼事呀?」 然後我們聽見身後一陣暴風暴雨般的腳步聲。我們回頭時正好瞧見迷龍已經跑回自己家門邊,還在門口的青苔上滑了個狗吃屎,但那一點兒沒打攪他的興致,還沖我們擠出個涎笑的臉——他剛才的架勢我們很不熟,這樣的涎笑可熟得很。 然後丫閃身進門,門關上,我們聽見一個傢伙在後邊關門上板加閂子的聲音。 我們忽省過來就沖過去砸門打板,迷龍在那頭嘿嘿地奸笑。 我憤怒地嚷嚷:「我就覺得不對!」 不辣:「迷龍你就這麼對你老子啊?!」 豆餅:「迷龍哥,我是豆餅。你開個門。」 克虜伯悲憤得快要哭了:「我還沒吃飯呢!」 郝獸醫:「這不成話,真不成話。」 我們聽著裡邊踢裡踏啦的腳步聲。喪門星把腦袋頂在門上看著,頂得眼珠子都快杵進門縫裡去了。然後向我們宣佈這樣的消息。 喪門星:「他扯了他老婆就上樓啦!不單是扯的,還用抱的!」 阿譯總是慢半拍地拱在門上:「看不見啊?沒看見。」 喪門星:「不光抱的!還親了個嘴!」 蛇屁股憤怒地大叫著:「天殺的天殺的!」 不辣:「他就這麼猴急啊?衝開門閹了他!」 郝獸醫又開始替人著想:「他憋好久啦。打死啦死啦回來就沒跟老婆同過房。」 我:「他每星期都回來,每次回都去他老婆住的客棧。」 郝獸醫:「他老婆孩子都住的大通鋪。」 不辣:「那也不行!那也不行!」 克虜伯:「我餓啦。」 郝獸醫:「你以為他有幾個子?收拾出這個窩都快叫他沖家了,咱們這幫人,這肚子,再一頓。日子不要過了。」 蛇屁股:「那也不行。嫂子,開下門!我們知道你是好人!」 我忽然有些意興索然:「別叫啦。迷龍老婆也不喜歡我們。」 那幫傢伙便訝然地盯著我。 豆餅:「為啥?我們又沒做壞事。」 我:「咱們是丘八,殺人的,就這樣子。她上個家就是被我們這樣人毀掉的。」 喪門星嚇一跳:「那那那那又不是我們幹的。」 我:「都是拿槍的。」 不辣很忿忿:「那迷龍拿的是掃帚啊?老大個兒,機槍,捷克造。」 郝獸醫:「……她男人嘛。女人家。」 我:「行行行!行啦!我也是瞎猜的。」 我們從七嘴八舌轉入了沉寂,不辣悻悻地作勢,看那架子我倒不懷疑他能一腳把門踢開,我們也沉默地看著,他也終於沒踢。 我們落落地站在院牆外。那是因為幾個最悻悻的,如不辣蛇屁股之流還要往迷龍家睡房的窗戶裡摔幾個小石頭。 幾個石頭後,迷龍光著膀子從那個窗眼裡現身,沖著我們就哈哈地涎樂。 豆餅便見了日出似地:「迷龍哥!」 蛇屁股猛的便一個爆栗:「別見了你親媽似的!」 克虜伯:「我還沒吃飯呢!」 迷龍連個屁也沒吭,咣當一聲就把窗戶關上了。窗戶還沒合縫時我們已經瞧見他奔向我們瞧不見的床。 我們便站在那裡,每一個人都心裡滔了天地覺得自己是個傻瓜。 不辣:「走吧。等什麼?」 迷龍那邊廂已經開始嚎上啦:「姐兒們巧打扮哪,去把那戲來觀。」 我:「等著了。走吧。」 我們鬱鬱地回去祭旗坡,沒走幾步就碰見那個被迷龍指作死啦死啦的東西,那是一個禪達佬趕著一頭驢,那驢沖我們高叫著。我們覺得我們蠢得像驢。 我們發誓要把迷龍收拾個臭死。實際上他回來後立刻被我們收拾了個臭死。但還能怎麼樣呢?我後來想迷龍是仁慈的,他讓我們憤怒地離開。好過在曲終人散時寥落地離開。那樣的話,我們只會想起我們什麼也沒做,連替人高興的能力都已喪失,我們只會眼紅、咒駡和嫉妒。 這回那輛車終於是在我們祭旗坡下停的,死啦死啦和阿譯在完成著幾個大帆布袋子的交接,交接方地餘治一臉地不耐煩勁,何書光甚至懶得下車,以他最愛好的姿勢倒坐在車上搗騰著手風琴。 車開走的時候手風琴也就響起來啦,歡快得很,師部來的貨直奔他們最愛去的橫瀾山。 阿譯在我們已經搭出輪廓來了的營房旁邊支了張三腳桌子。坐了個三腳小凳,翻著那本爛糟糟的名冊。點著更爛糟糟的一堆國幣,幾個總算還識得數字的兵在幫他打點——他幹這個可真是太合適了,我恨不得給他套個袖套。 我們在領餉,新丁們眼光光地瞪著即將到手的餉,因為傻瓜們沒領過幾次餉。老傢伙們愛搭不理地看著他們的餉,因為知道那幾個子也絕不夠幹個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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