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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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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暮色已降臨禪達。 一扇扇門被推開,除了幾堆稻草和某個正蒙頭大睡或茫然醒轉的傢伙外,你不用指望看見別的什麼。 我們簇擁在忙乎著推門的死啦死啦身後,現在幸災樂禍的表情已經漸漸轉移到我們臉上。 這屋是我和郝獸醫睡的,我倆都在死啦死啦身後,所以死啦死啦身前自然是一堆稻草。他不大甘心地拿腳扒拉了一下稻草,一隻老鼠爬開了。 我說:「這屋裡的蝨子穩湊一個團。」 死啦死啦瞄了我一眼,「你們的武器呢?」 蛇屁股叫喪門星:「你上。」 喪門星便往上走一步,伸出一對肉拳,「鐵砂掌。」 死啦死啦便像被扇了一巴掌,「燉鴨掌……我說虞嘯卿這個鳥人,怎麼就任重道遠地說我就是一條破爛命呢。」 我們就哄堂大笑了,這樣的快樂,全無正經,全無責任,死的也就死了,該回的都回來了,就快樂吧。 我們不笑了是因為那傢伙正也斜著眼打量我們,跟過他的都知道,這樣的時候,壞事要發生了。 他喝道:「我是你們的團長!這意思就是你們是我的團!一加一等於二的事情!好意思要我再而三的說出來嗎?豬也都練成孟煩了一樣的精怪了。精怪就這麼活著嗎?」 我們笑不出來了,不是說他這話多有殺傷力,而是因為他激昂所對的並不是我們,他用屁股對我們,他正說話的對像是那只老鼠。老鼠悠哉遊哉地離了我們遠點兒,並不見得畏懼。 老鼠,我們早習以為常。它大概最擅聞出人類潦倒的氣味,它也知道潦倒的人類對它不再形成威脅,從此便大搖大擺在各屋出入。 那傢伙一本正經地在對著那只老鼠念經:「龍生龍鳳生鳳,烏龜原是王八種,老鼠兒子會打洞。破爛命就帶破爛貨呀。」 一隻鞋子飛了過去,很大號的,那老鼠慘叫一聲便殞了。 迷龍蹦著過去揀回自己的鞋,一邊忍不住樂,「團座啊不好啦,你弟兄掛啦。」 那傢伙眼都不睜就往下扯,「慘絕。我團非戰爭減員碩鼠一匹,現在我團還剩什麼?」他終於向我們轉過身來,一臉奚落的惡毒,「說來看看,我的團。」 我們瞪著他,我們已經有點兒急了,這傢伙開玩笑都能把人開瘋掉的,他有這個素質。 不辣罵罵咧咧地回答:「還有二十二條他媽媽的活人!」 死啦死啦顯然在踹門時已數過我們的人頭,「別把我算進去。我沒死,可不想跟你們這幫他媽媽的算在一起。」 我連忙促狹地笑,「我們也不惜的算進來團座。團座。豆餅回來啦,住院呢。」 死啦死啦絕不在意這種小挫折的,便哇哇一嗓子:「好吧——我希望五分鐘之內這裡只有二十二個他媽媽的活人!」 我們愣著,不大清楚那是什麼意思。 他把半鋪稻草踢到了我們臉上,「打掃衛生!」 我們以一種發狂的速度打掃,扔掉垃圾,使出刨地的力氣掃地,刮掉蛛網,捉拿耗子,鋪裡的跳蚤臭蟲是沒輒它啦,就索性連稻草一起搬出去燒個火光沖天。 死啦死啦在那兒閑沒事了澆阿譯的花,澆沒兩下便不耐煩了,扯片葉子下來研究,後來他企圖把那片葉子喂給狗肉。 狗肉冷眼看著這名人類的蠢行。 現在我們二十二條在院子裡站了兩列,我們曾住過的地方敞著門,空空如也但透著乾淨,它現在倒確實像個人住的地方了。 而且我們的佇列整齊得都快讓我們感動了,我已經不記得我們多長時間沒列過隊了。 死啦死啦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我們,身後的狗肉很像他的死黨和幫兇。 迷龍說:「別瞅啦成不?」 不辣說:「就剩二十二條他媽媽的活人啦。」 「真的啊?」死啦死啦晃過來。為了好看一點兒,我們是按軍銜排的,所以頭一個是阿譯,所以他頭一個抓住的就是阿譯。然後那傢伙扯開了阿譯的衣領,沒費什麼勁兒就從阿譯身上抓出了某種寄生蟲。 「嘴張開。」那傢伙說。 阿譯臉發白,嘴雖還沒張,但傻子都知道,死啦死啦一準兒會把那玩意扔進阿譯的嘴裡。 蛇屁股勸道:「別搞啦。人家不是我們,會把腸子吐出來的。」 死啦死啦絲毫不理會蛇屁股,「嘴張開。」 阿譯猶豫著,並且真的打算張嘴。 「報告團座,您現在揪的是副團座。」我說。 死啦死啦仍細心地在尋找阿譯嘴上張開的縫,「哈?」 蛇屁股說:「不要哈。還是督導,副團座兼督導。」 不辣說:「督導就是拿尚方寶劍頂著我們上,還有管你怎麼打仗的那個。」 「就是你的上司。唐副師座上午來親封的。」我補充道。 阿譯卻說:「他們瞎扯。我是你的部下。」 他現在倒是勇敢地把嘴張開了,而且那絕不是奚落,但死啦死啦悻悻地把只蝨子扔進自己嘴裡,嚼巴嚼巴咽了。 我們哈哈大笑,誰管阿譯是什麼呀,我們只想看死啦死啦狼狽,而且我們看到了。 然後他開始嚷嚷:「弄兩汽油桶來!」 我們有點兒傻了,面面相覷,我背後不知道是誰做了一個精簡的總結:「完啦,他急了。」 關於汽油桶,這裡大部分人都有極不愉快的記憶。 兩個汽油桶放在我們面前了,燒飯的火堆沒用來燒飯,燒了熱水。熱水已經被我們倒進了汽油桶裡,冒著熱氣——本來洗個熱水澡是件美事,可死啦死啦正可勁往裡邊倒殺蟲粉一類的玩意兒,那玩意兒是我們打掃衛生時使的。 他一邊倒還要一邊念:「感謝新生活,殺蟲粉倒是不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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