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我的團長我的團 | 上頁 下頁 |
八八 |
|
我們誰都沒溜成,因為迷龍一腦袋撞了進來,差點兒沒把我們頂死。迷龍現在是一副和氣生財的鳥樣,一手一個扶住了我和獸醫,「讓讓,對不住,哥們兒……」然後他徑直趨向坐在那看著他乾瞪眼的克虜伯,「胖子,站起來。」 克虜伯都嚇得不敢吭聲了,連剛摔的都好了,馬上就站了起來。「站好。站這兒。」迷龍擺弄著對方,找著位置,很像上相館裡照個相碰上個很事兒的照相師,但鑒於迷龍手上並無相機,所以也很可能是盡他能為給人來上一拳。 我試圖制止他,「……噯,迷龍?」 迷龍讓我住嘴,「閉嘴啦,你話太多了。——站好了,哥們兒。噯,就這樣。」 然後他跪下來,不折不扣給克虜伯磕了三個響頭。 我們愣著。我們沉默。然後他半點兒不耽誤地起來。 「就這事兒。沒了。你們接茬兒忙。謝了胖子,有人欺你報我字型大小,我叫迷龍。我有事走了,我忙。」最後兩字他都在門外說的了,我們瞪著門,然後瞪著克虜伯,克虜伯翻了我們一眼,然後撲通又坐回了草堆上。 「腰痛。」他說。 喪門星看著我,問「……他剛不都好了嗎?」 「餓了。」克虜伯說。 我邊說邊往門口溜,「……我走啦,走啦走啦。」 喪門星還沒有轉過筋來,「這怎麼治啊?」 「你治就好了。我也走啦,走啦走啦。」郝獸醫也邊說邊溜。 我們關上了門,把心智反應不算快的喪門星和剛投胎的餓鬼關在屋裡。 我和郝獸醫站在院子裡,看著天還沒落黑,迷龍就擁著他老婆的肩,幾乎是把人擻進去的,雷寶兒習慣成自然地跟進去,沒多久就鬱鬱地出來。 我罵道:「他媽的。」 郝獸醫跟著罵道:「他媽的。」 不辣恨恨地走過來,恨得直摔手,「他媽的。」 蛇屁股也過來紮堆,「他……」 我們一起戟指著他,「不許說粗話!」 蛇屁股脖子一梗,「他兒子的!他兒子跟誰睡呀?」 我們一起看那小子,那小子像老婆還沒回來的迷龍一樣看著我們,我們一起找倒楣蛋兒,我們看阿譯,阿譯正在蒔弄他的樹根,哼著他的野花蓬草閑春生。 「他睡不著就哼那破歌,要死人的。」我說。 於是我們一起看著狗肉,狗肉被我們看得莫名其妙,但我們終於把它看得嗚咽了一聲。 我們的災難來臨了。 我坐在屋裡的草堆上,我和郝老頭兒一個屋,我們一起看著站在屋裡那個苦大仇深的孩子,我們聽著外邊的狗叫,沒錯,是狗肉在叫。 但是狗肉這晚上不睡,它鬼叫,我們聽過它咆哮和嗚咽,但它本質上仍是一條沉默是金的狗,可這晚上它象土狗一樣鬼叫。 但是說真的,這不怪它。 三聲狗叫後,便是一個男人叫喚了一嗓子,你可以把它聯想成任何什麼,但就是不像叫床。 我皺了皺眉,咬了咬牙,再一次向雷寶兒展開攻勢,「叫爸爸。」 「小雞。」 迷龍的屋子裡傳來迷龍的叫聲:「啊啊!」 雷寶兒叫得我臉色都變了,幸好我明白那並不是他那不肖之父的授意。 「叫爸爸。」我堅持。 「小鴨鴨。」 「哇呀!」迷龍大叫。 狗在叫著,迷龍也在叫著,啊啊哇呀哇呀呀的,你簡直可以覺得某個莽勇過剩的賊正在發力攻打生鐵鑄的大門,而門裡一條看門狗在給他打著鼓點兒。我們儘量裝著啥也聽不見,直到你根本沒法再裝的時候。 「這……這……這可是真太亂了。」我說。 郝獸醫轉移著孩子的注意力,「聽不見聽不見。叫爺爺,孩子。」 雷寶兒乖乖地叫:「爺爺。」 「哇呀呀!」迷龍仿佛在呼應他兒子,緊接著來了一嗓子。 我錯愕地看著郝獸醫。郝獸醫老臉泛了花,禁不住得意,「晚上跟爺爺睡,啊?」然後他還要跟我炫耀,「沒辦法,真沒辦法,都說小孩子看得清人肺腑呢。」 「屁的肺腑。叫爺爺。」我就不相信了。 雷寶兒叫:「泥鰍。」 又來了,迷龍大叫:「啊哈哈!」 「……這是人動靜嗎這個?!」抱怨道,然後聽著連我們這屋都震響了一下,而我明知道兩屋子根本沒連著,「這是日本鬼子炮擊啊!拆房子啊這是!」 郝獸醫搖手不迭,「小孩子小孩子!……寶兒,爺爺給你講故事好不好?有個地方只有大老虎,沒有驢子,有個人運了頭驢子過去……」 雷寶兒接口:「驢子把老虎踢了,老虎把驢子吃了。」 「好孩子好孩子。有個殺豬的賣肉回來,碰見一頭狼……」郝獸醫換了個故事。 雷寶兒又沒有讓他講完,「緣木求魚,狼則罹之。實可笑也。」 郝獸醫錯愕著,我乾笑著,「有錢人,家教好得很呢。我五歲就能背《出師表》,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 迷龍嚎出一嗓子:「一更啊哩呀月牙出正東呀!梁山伯懶讀詩經啊!」 我活活地嗆在那,那小子倒是不唱了,但我也什麼都不要往下說了,我瞪著迷龍所在的方向,好像我能看穿牆。牆倒是沒事,可門開了,不辣和蛇屁股,難兄難弟,一臉苦楚,抱著稻草,站在外邊。 不辣抱怨:「你說他做事就做事。幹嗎還要唱啊唱的?」 郝獸醫提醒道:「小孩子小孩子。」 蛇屁股說:「你們這屋最遠。我睡你們這屋。」 不辣提出要求:「我也睡。」 「睡得著請便。」我無所謂。 蛇屁股讚歎道:「這屋好多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