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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生從來都認為小丑應該憑著自己的精湛手藝糊口,他非常厭煩孔吉現在所處的這種情況。當然,他更恨這個雜技團的班頭,因為他經常為了一點私利而讓孔吉去滿足那些有錢人的骯髒欲望。

  事實上,這種現象在「南寺堂」派雜技團中屢見不鮮。「南寺堂」派的身影遍佈各地,浪跡四方,專門在各種露天宴會表演節目。一般來說,每一個團體都會帶著一個長相俊秀的少年,而這個少年則會負責所有的女性角色,偶爾還要賣身。這是因為賣身的價格,遠比表演費昂貴許多的緣故,故而這些首領往往會熱衷於讓雜技團裡的俊秀少年去滿足地主的畸形要求。所謂因為積習難改,幾乎沒有一個雜技團能夠潔身自好。這些雜技團體都是在朝鮮八島各處流浪的流動團體,很多團體的首領都沒有閒錢去找妓女,因此很多人都會找自己麾下的俊美少年滿足自己的獸欲。

  但對於長生來說,這簡直就是罪惡的交易,他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好朋友成為這種罪惡交易的犧牲品。

  長生氣喘如牛地一口氣跑到了後院,幸好,主人家裡臥室的燈還亮著。長生猛地把門推了開來,他看到那個地主雙眼放出色眯眯的光芒,正在脫孔吉的上衣,而孔吉的臉上正戴著那張

  新娘面具。

  每次地主那毛茸茸、皺巴巴的手掌碰到自己的皮膚時,孔吉都會感到一陣噁心,可是孔吉卻死死壓抑著自己的噁心衝動,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任他那毛茸茸的手掌在自己的身上游走。這就是孔吉在「南寺堂」派的生活中學會的生存法則。

  可是,長生踹門而入的那一刹那,孔吉大吃一驚的同時心裡還是感到了一陣羞恥。他的後背和肩膀已經裸露在空氣之中了。情急之下,孔吉急忙把上衣穿在了身上。

  「出來!」

  長生大吼道。可是孔吉卻沒有辦法出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出去的話,迎接他們兩人的命運將會是什麼。這個時候,就像小時候一樣,長生那沉甸甸的手抓在了孔吉的手上。

  「起來!」

  「放手!」

  孔吉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面對長生的救場,他居然斷然選擇了拒絕。最後,更索性就背對著長生坐到裡面。孔吉知道,就算現在他跟著長生出去了,也沒有辦法在眾多僕人的層層包圍中逃出這所大房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情況,也知道後果。

  而相反,如果他現在就停手的話,至少性命可保無憂。只要自己閉目堅持一個晚上,就萬事大吉了。在孔吉的生存哲學裡,從來就沒有過「反抗」這個字眼。當然,他不能也無法讓長生冒這種無謂的危險,這動輒就會讓長生失去寶貴的生命。

  那只好色的癩蛤蟆碰到這等子倒楣事,便急急忙忙地披上一件外服,連爬帶滾地跑出了這間屋子,到院子裡淒厲地呼喚著自己的屬下和家僕:

  「小子們,有沒有人啊!」

  長生緊抿著嘴唇,就那麼蹲到孔吉的身旁。他的嘴唇在男人中應該算非常薄,這麼緊抿起來,卻又有一番男子漢的魅力。

  「好吧,那我們就一起被打死吧。」他決然地在孔吉身旁的席子上坐了下來。

  直到這個時候,孔吉才轉頭向長生看去。孔吉的眼角開始濕潤了起來。此刻他的心靈可謂是錯綜複雜,一方面,他擔心此刻逃出去會迎來災難性的命運;另一方面,他又非常感謝長生能不顧死活地來救他。其實在孔吉的內心,早就厭倦了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他早就期盼著能有一天能和長生這樣的朋友,自由自在地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滴淚水從孔吉的眼角滑落下來,他的心一緊,右手緊緊抓住了長生的左手,或許這就是他對生命作出的一種抉擇吧。

  長生亦是感應到了孔吉的決定,他緊緊抓著孔吉的手,拼命向大門處跑去。可是,此時卻已經有很多僕人高舉著火把沖進了院子裡。他們急忙轉身重新向後院的方向跑去,可是那裡也已經影影綽綽地出現了無數燈籠和火把。長生讓孔吉貼著牆壁站好,然後就毅然轉身和沖過來的十多個僕人打鬥起來,而且離孔吉也有一段距離。雖然只有長生孤身一人,可是他卻毫不怯懦,因為憑著他十數年在表演場上打滾的經驗,他完全能夠應付這些僕人的進攻。

  他就像在繩子上行走一樣自如地輕鬆縱躍著,正當他準備伺機而動,放倒一兩個人的時候,未曾想有一個僕人卻眼疾手快,竟舉起火把打在長生的後背上,可是長生並沒有退縮,反而一把抓過那根火把,向那些下人揮舞過去,拼命阻攔著他們的接近。點點

  火星從火把上滴落,仿佛在空中跳舞。趁著那些僕人猶豫的功夫,長生一把抓過孔吉,從身後的牆壁上一躍而出,隨即就從小門沖出了地主的大屋。孔吉雖然長得一副女人相,可是藝技卻絲毫不在長生之下,身形也非常敏捷。他們兩個人,可以很輕鬆地躍過比身體還要高的牆壁。

  突然,在前領先一步的孔吉卻不可思異地定在原地不動了,他的眼中充滿了驚慌和恐懼,待長生趕到時,只聽得一聲粗魯的叫駡迎面而來:

  「你這個傢伙純粹是在找死!」

  只見在他們逃跑的路線前面不遠處,班頭領著一幫小丑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大概有五六個小丑手提木棒,把孔吉和長生兩人團團圍住。那些小丑們猶豫不定地看著長生和孔吉,在過去的幾年中,他們都一起度過了酷暑嚴冬。就連吃的飯,也都是同一鍋做出來的。現在要他們和平時摸爬滾打的朋友開打,說實話,他們都不願意,可是,這些小丑們又都懾于班頭的淫威,不得不跟在班頭的身後,拿著棍棒充當打手。

  「您就讓我直接走吧!」

  長生絲毫沒有膽怯之色,逕自向班頭請求道。

  可是班頭卻仿如未聞,厲聲下令道:

  「快點抓住他們!」

  長生一把推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某個小丑的手臂,走到了班頭面前。長生喘著粗氣死死盯著班頭,眼中噴出的怒火仿佛就要將班頭融化一般。半晌之後,長生卻又逐漸把頭垂了下去,然後哀求地說道:

  「這是我們的願望。希望你可以直接放走我們。」或許,他還在念想班頭曾經教過他藝,曾經給過他一碗飯吃的恩情吧。

  但班頭顯然錯誤地估計了形勢,他以為長生低下頭顱就是向他示弱,這讓他更是不可一世,他轉頭看著別的小丑,用一種鄙夷的口氣繼續訓斥道:

  「你這個臭傢伙……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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