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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頭沒有辦法再繼續說下去。因為,長生已經伸出拳頭打在班頭的下顎處。班頭吃了一驚,隨即滿臉憤怒之色,狠狠地盯著他。班頭在街頭摸爬滾打好些年,何曾吃過這樣的虧,只見他眼裡流出兇神惡煞的目光,緊緊盯著孔武有力卻又惴惴不安的長生,長生在班頭的逼視之下不由得感到了害怕,他的拳頭在半空中劇烈顫動著,半天都沒有放下來。

  「這個臭小子……」

  班頭從旁邊小丑的手中搶過一根木棒,瘋狂地打在長生身上。雖然疼痛難忍,可是長生卻一直試圖抓緊木棒,竟一直都沒有進行與他的身板相稱的反抗。看得出來,對班頭的絕對服從已如一種思維定勢,令他不能自拔,即便現在他做的事只是為了維護他和孔吉做人的尊嚴,竟也覺得對不起班頭。故而現在隨便班頭怎麼打他,他也沒有還手。

  在這種劇烈的打擊之下,長生亦無法保持身體平穩了,他不由自主地摔到了地上。

  班頭的眼中掠過一陣狠毒的光芒,滿臉猙獰之色,狠狠地盯著長生的腳踝。

  「我讓你再也做不成小丑。」

  班頭在手上吐了一口吐沫,緊緊地抓住手中的木棒,瞄準長生的腳踝就舉起了木棒。他竟然是想讓長生一輩子做一個瘸子。

  「不可以……」

  孔吉失神地低聲自語,誰也沒有聽到從孔吉的牙縫裡擠出來的這句話。孔吉仿佛被人勾走魂魄一般,目光無神地從身旁的小丑手中搶過一把鐮刀,直接插進班頭的後背。

  「呲!」

  銳器刺入肌膚的聲音突仄地在場上響了起來,所有人都回頭看著孔吉和他手上的鐮刀。班頭用難以置信的目光回頭盯著孔吉,隨即就直接倒在地上。冷森森的刀尖,瞬間就被班頭的鮮血染紅了。孔吉也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那雙柔弱的手,竟然拿起了彎彎的鐮刀,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要了班頭的命。

  孔吉目瞪口呆地看著班頭和已經深深插入他背上的鐮刀。隨即,孔吉略微張開他那像兒童一般呈粉紅色的嘴唇,茫然若失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仿佛全身都變成他的心臟一般,劇烈地在那裡抖動著。趁著其他小丑也在發呆的時候,長生硬撐著從地上爬起,一把拉過孔吉,慌不擇路地向遠處的山林跑去,逐漸消失在黑暗中。直到這個時候,那些小丑才回過神來,紛紛大喊著。

  「抓住那兩個傢伙!」

  「班頭大人!」

  可是這個時候,長生和孔吉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黑暗中了。

  深夜的山路非常難走。孔吉更是淒慘,無數次被樹根和岩石絆倒在地。最後,在路過一個獨木橋時,他竟然直接摔倒在橋上,再也爬不起來。他累極了,仿佛一步也挪動不了一般。

  身體疲憊是一方面,可是更令他倍覺疲憊的是因親手殺人而產生的恐懼和罪惡感,所有的這一切都無不在摧殘著他的心神,這些情緒仿佛變成了千斤石頭,使他的腳步變得沉重無比。

  長生望著趴在橋上氣喘如牛的孔吉,知道這個時候,多說無益,什麼話語也不能幫助孔吉逃出思想的泥淖。於是,他悶頭直接從橋上跳了下去,自由自在地洗了起來。然後,他伸直軀體,拉著孔吉,試圖把他也從橋上拉下來。

  「下來。」

  孔吉仿佛不會說話一般,就那麼被長生順勢一拉,便從橋上滾落到冰冷的溪水中,把已經磨出血泡的雙腳浸在水中。

  孔吉木然望著河水,用手捧起就欲喝下。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雙手滿是血跡,身形又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被血染紅的河水不經意間從指縫中流下,滴入河中,激起片片波紋。

  他那純真的眼睛中,充盈了滴滴淚花。

  「他會死嗎?」

  孔吉的聲音現在也變得虛弱無力。

  長生解下頭帶,在水裡浸濕,然後仔細地擦拭著孔吉臉上和手上的血跡。長生看著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孔葉,眼中充滿了關切,半晌後才有些粗暴地說道:

  「那樣的傢伙死了活該。」

  說完這番話,長生就把頭帶洗淨,擰乾了水分。

  隨即,他的目光定定地望著遠處的星空,久久地凝視著,良久不發一言。

  天漸漸亮了。東方的魚肚白慢慢被波濤般泛起的朝霞鋪滿,長生和孔吉沿著山路,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向前,向前,一直向前。對現在的他們而言,當務之急是儘快離開這裡。

  山路兩旁開滿了白色的花朵,清新的花香刺激著他們的鼻孔。春天,淡綠色的小草生機勃勃,天空也異常蔚藍,清晨的露珠沾濕了衣角,小鳥在歌唱。也許是因為海拔高的原因,偌大的高原竟找不到一株高大的樹木。這一片高原朝著太陽的方向傾斜著,在陽光下可以看到這片高原的全貌,一覽無餘。就算是在這條山路上隨意打滾,肯定也會被那些狗尾巴草擋住身形。可是,與這明媚的天氣完全不相稱的是,走在山路上的兩個小丑的臉上卻滿是陰雲。他們已經被饑餓、疲勞和恐懼侵襲了很長時間了。連夜逃跑的時候什麼也顧不上吃,直到現在,他們吃到的東西也就只有那些已被他們飽餐過無數次的溪水,這是他們唯一能夠吃到的東西。

  長生看著面無生氣的孔吉,一臉猶豫。原本弱小的他現在竟然是如此虛弱,在巨大的打擊之下,孔吉顯然已是不堪重負,他疲軟地倒在地上,似乎再也不想起來了。見孔吉體力不支,長生低頭沉思片刻,正當他低頭遐想的時候,忽然看到松樹下的一根細長的樹枝。他那滿是灰塵的嘴角竟浮現出一抹微笑,一個有趣的想法浮上他的心頭。

  「踏!」

  只見長生把手中的樹枝撐在地上,雙眼一閉,伸出一條腿,隨即彎下膝蓋,手中的樹枝胡亂揮動,儼然就是一副盲人模樣。長生本來就對模仿很有天賦,而這個裝盲人的把戲,是他笑傲整個雜技團的拿手絕藝。孔吉雙眼無神,仿佛隨時都會閉上一般。可是當他看到長生的動作以後,雙眼竟然恢復了一些神采,長生的舉動令他的眼角不由得閃過一陣調皮的目光。至少在和長生一起裝盲人的時候,他就可以不用再裝女人那種又細又尖的嗓音了。當然,他的嗓音依然比不上長生那男人味十足的粗獷而低沉的聲音。

  「踏,踏,踏。」

  孔吉也學著長生的模樣,從地上撿起一根長樹枝,隨即雙眼一閉,也裝成了一個盲人。

  「哎喲,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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