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天下糧倉 | 上頁 下頁
一四五


  流民擁過來,有人見小梳子的嘴外還有半個餅沒有塞進,撲上來,掰著小梳子的嘴,奪著那餅。小梳子揮手打著,邊狠命地咽餅,邊用腳指著小刀子,大喊:「奪錯人了!這人才有吃的!」奪餅的流民轉向了小刀子,一下就發現了小刀子懷裡的秘密,將他拎起,把藏著的一堆餅搶得一乾二淨,然後呼嘯而去。小刀子捂著差點被扭斷的胳膊,沖著小梳子罵了起來:「小梳子!你不得好死!」小梳子哈哈大笑,一臉得意:「罵什麼!小梳子這是在替米少爺放賑!」小刀子狠聲:「你放賑?不就是讓人搶走幾塊麥餅麼!有本事,就去把富戶人家的糧倉開了,這才叫放賑哩!」

  小梳子:「如今誰家還有糧食堆在倉裡?我不信!」

  小刀子:「怎麼沒有?我聽高大人和盧大人在商量著法子,要讓杭州府最富的洪家開倉捐糧哩!」

  「洪家?」小梳子問,「洪家是誰?」小刀子:「洪家就是洪家,到了杭州一打聽,沒人不知道的!」小梳子從石欄上跳了下來:「走!」小刀子:「去哪?」小梳子:「去洪家開倉!」

  6.米家柳品月房內。夜。

  柳品月在燈下研著墨,案上是一疊新寫的詩稿。

  她剛鋪紙要寫,猛見一個男人的影子映在窗紙上,不由嚇了一跳。「誰?」她問。「我。」是龐旺的聲音。品月:「龐管家,還沒睡啊?」龐旺的聲音:「見到你姐姐麼?」品月:「姐姐不在自己的房裡?」龐旺:「不在。」品月驚:「她去哪了?」龐旺:「我在問你!」品月急忙起坐,打開了門,又猛地嚇了一跳。

  龐旺手中,執著一盞白燈籠!

  7.運河邊的一座廟殿大門外。

  柳含月打著一盞紅燈籠走來。廟門不遠處,幾個老頭在空地裡挖坑葬人,將裹了蘆席的屍體扔下坑去。柳含月走到境邊,問:「老伯,我一路打聽過來,都說米大人上這兒來了,見著米大人了麼?」

  「米大人?」老頭道,「姑娘,你是說米河少爺吧?」

  柳含月點點頭。

  老頭:「他剛走,這不,這幾具屍體,就是他從河邊上背來的。」

  柳含月:「知道米大人去哪了麼?」

  老頭:「對了,他也像是在找什麼人哩,到處在打聽。」

  柳含月:「是不是打聽一個叫蟬兒的姑娘?」

  老頭:「對對,米大人問,見沒見過一位個子高高的、懷著身孕的姑娘。」柳含月一驚:「懷著身孕的姑娘?」

  老頭:「沒錯,米大人說,要是見了這個姑娘,就告訴這姑娘一句話。」柳含月急問:「一句什麼話?」

  老頭:「要這姑娘趕緊回家看看父親。」

  柳含月:「就這句話麼?」老頭:「就這句話!」

  8.高高的石橋上。

  一紅一白兩盞燈籠從橋的左右移向橋頂。

  燈籠在橋面相遇,一紅一白兩團燈光定住不動了。

  「妹妹!」含月的聲音。「姐姐!」品月的聲音。

  含月吃驚地看著妹妹手中的白燈籠:「你怎麼打著白燈籠?」

  品月:「姐姐不見了,是龐管家讓我拿著這盞燈籠來找你的。」

  含月的臉白了:「龐管家還怎麼說?」

  品月:「他還說,打著白燈籠,就能找到你了。」

  含月的臉上浮起了慘笑。「姐姐,你怎麼了?」品月問。

  含月:「在龐管家眼裡,姐姐已經是個……死人了。」

  品月一驚,手中的白燈籠落地。白燈籠沿著橋階往下滾去……

  9.驛館外。夜。

  高斌站在路邊,焦急地等著人。一街役喘著大氣跑來。高斌:「找到米大人了麼?」衙役:「稟高大人,小的把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見不到米大人的影子!」高斌想了想:「再去找找,找到了就告訴米大人,明日不必來送那六老頭!」衙役答應著跑開了。

  高斌整了整官袍,扶正了頂戴,咳一聲,背著手往驛館裡走去。

  10.驛館一間大屋子裡。

  穿著嶄新的八品官袍的六老頭齊齊地跪在地上,圍著一把紮著黃綢子的開山鋤悲哀地哭著。門聲響了兩下,輕輕推開了。高斌進來,臉上堆起了笑:「曖喲,怎麼還在哭哪?六位大人哭了一天了,怎麼還沒起來吃點東西?來來來,吃飽喝夠了再哭,也能哭出點精氣神來不是?」

  六老頭似乎這才想起身後的桌上還擺著白麵饅頭和幾塊成肉,將哭聲打住了,從地上爬起,搓搓手上的土,抓起饅頭就往嘴裡塞,一時間,六個脖子都被撐得一撅一撅地拱著。

  「慢吃,慢吃,」高斌笑著招呼,「別卡住脖子,這桌上的白麵饅頭,都是你們的!」一老頭:「有酒麼?」高斌一怔,又笑道:「曖!您老這可說遲了!這深更半夜的,上哪找酒啊?」

  那老頭給左右使了個眼色,六隻拿著饅頭的手垂了下來。

  高斌:「怎麼不吃了?」

  那老頭沉著醬紅的瘦臉,道:「朝廷發過話的,吾們是來給你們授務農重本之學的,你們不能降低吾們待遇!這一日三頓,頓頓三菜一湯一酒,是不可少的,也是有公文可查的!」說著,從貼肉的內衣裡取出一張折疊工整的紙片,打開,雙手遞給高斌,問:「高大人眼睛老花麼?」

  高斌:「尚未老花。」

  那老頭:「這就好,公文上的官印,想必讓你認得出了!」

  高斌看了看公文,皺起了眉頭:「這頓頓三菜一湯,而且還得每飯必酒,要是擱在平常年景,倒也使得。可眼下正是大災之年,莫說吃菜吃酒,就是吃上一口稀粥,也已是奢望!六位大人此時還有白麵饅頭吃,已經是……,怎麼對你們說呢?各位知道這白麵是從何而來的麼?」

  六老頭齊聲:「吾們是種田的,曉得白麵是種出來的!」

  「呵呵,」高斌苦笑著連連搖頭,「白麵當然是種出來的!我問的是各位大人吃著的白麵是從何而來!」

  六老頭又齊聲:「明白了,是碾子磨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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