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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22.閣樓上。深夜。

  沒有點燈,米河獨自一人默默地站在這間離開才半年多的閣樓裡,茫然地四望著。壁上書架如舊,床桌依然,連那懸掛在梁上的「飯繩子」也還掛著,只不過結上了一張蛛網。

  窗外月色明亮。他在牆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伸出手,向著影於撫去。影子也在伸著手向他撫來。「是你麼?」他問影子。

  「是你麼?」影子問他。米河的手觸到了硬硬的牆。牆上,釘著蟬兒的那幅白絹。絹上的米河在微笑。

  米河看著自己的肖像,手指像蜘蛛的腳似的在牆上爬動起來。

  突然,他抬起手,重重地一拳打在自己的肖像上!牆粉紛落。

  他猛地轉身,撲到那扇四方的石窗前,對著窗外的黑暗大喊了一聲:「蟬兒——!」

  23.運河長堤上。

  蟬兒策著馬狂奔著。月光下,馬蹄濺起的於塵像白色的煙。蟬兒喊:「明燈法師——!!」喊聲被風遠送著用p輪高懸在運河上空的月亮像一隻白色的燈籠……

  24.一座破敗的集鎮。日。

  劉統勳一行的馬車頂著火毒的太陽向鎮街駛來。乾燥發燙的風刮著,卷起滿地紙錢。馬眼上被糊住了一片紙錢,馬嘶叫。劉統勳探出窗來:「老木,停車吧,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25.空無一人的石街上。日。

  一行人走在這靜悄悄的街上,都感到了一種怪異和神秘。周鐘張望著,對劉統勳道:「這像是一座空鎮。」劉統勳:「上回我從浙江回北京,在這鎮裡住過一宿,記得這條街上還開著幾家客棧和飯鋪,現在看來都走空了。」一縷煙在一處矮屋後頭冒著。柳含月:「有煙!」龐旺看了她一眼:「如今最能冒煙的地方,是墳前。」周鐘:「那煙不是墳煙,是炊煙!」

  26.一間飯鋪外。

  炊煙從鋪子裡冒出來,可見鋪裡坐著些人圍桌大吃,店夥計是些漢子,沉默著往桌上端送著食物。

  劉統勳一行走來。店門外掛著一塊板,板上寫著三個大字:「賣米肉」。劉統勳站在牌下看了看,問老木:「老木,你見多識廣,這『賣米肉』,是什麼意思?」老木:「就是賣米賣肉的意思,錯不了!」

  劉統勳:「都荒成這樣了,這地方還有米肉賣,真不容易。走,大家好好吃一頓。柳姑娘不是幾天沒吃了麼,讓店家給熬碗肉糜粥。」

  一行人踏進店鋪。

  27.鋪子內。

  一行人坐下。幾個店夥計打量著劉統勳,見他商人打扮,跟在身邊的是些僕人,便相互打著眼色。一漢子過來,低聲問道:「諸位遠道而來吧?」

  劉統勳笑笑:「是啊,這一路上真不好走,到處都是餓死的人,馬車走走停停,一天也行不了幾十裡地。沒想到,在你們這鎮上還開著這麼家飯鋪子那煙囪裡還在冒煙,實在不易哪!」

  那漢子也不多說話,只是問:「敢問客人,帶著銀子了麼?」

  周鐘解下背著的一個褡褳放到桌上:「別囉蘇了,上米肉吧!」

  那漢子看了眼後頭,一個坐在櫃桌裡的男人朝他點了下頭,漢子便轉回臉來問:「要幾斤米肉?」

  劉統勳:「多上些吧,留些帶在路上好吃。」

  那漢子:「要老米肉還是嫩米肉?」

  劉統勳:「別問了,有啥上啥。」

  那漢子:「看客人的樣子,也不是頭回吃米肉了,這吃米肉的規矩想必也懂。——十兩銀子一斤,上十斤就是一百兩!」

  劉統勳皺眉,看看周鐘。周鐘:「上吧!」解開褡褳,取出兩錠大銀往桌上一放。那漢子收了銀錠,說了聲「請等著!」便轉身向後門走去。

  柳含月問:「店家,茅房在後頭麼?」

  一夥計點了點頭。柳含月起坐,向後門的院子走去。

  28.後院。

  柳含月從後門走出來,便聽到了一陣低低的哭聲從一間石屋裡傳出來,便走了過去。一陣磨刀聲在石屋的一側響著,柳含月探頭一看,見剛才問話的那個大漢蹲在狹長的夾廊裡磨著一把大斧,不停地往斧上淋著水。

  她的心拎了起來。石屋裡傳出的哭聲又問又慘,柳含月踮著腳,從窗口往裡望去。這一看,把她嚇得差點失聲叫起來。

  29.石屋內。

  兩個光著膀子的漢子從麻袋裡拎出個女子來。

  這女子身子軟軟的,臉上披著長髮,看不清臉面。

  兩隻大鐵鉤往這女子的胳膊窩裡一掛,人便懸空了。

  30.窗口。

  柳含月緊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叫起來。

  31.石屋內。

  那兩個漢子三下兩下將女子的衣裙褪去,對著石屋外喊:「磨快了麼?」在外頭磨斧的漢子沉聲應著,起身進了石屋。

  斧在昏暗的石屋裡閃著白光。

  32.窗外。

  柳含月的身子顫了起來。

  33.石屋內。

  那執斧的漢子頭一沉,將辮子往脖上一盤,辮梢咬嘴裡,對著那掛著的女子看了看,往身上摸了一會,嘿嘿笑起來。「又是一塊嫩米肉——外頭在等吃的那幾位,讓他們撿著了!」他對身邊的兩個漢子說。邊上的一口水缸裡,一具赤著身泡洗的女屍被撈起,騰出了地方。

  34.窗外。

  柳含月此時才知道,「米肉」就是人肉!

  她的眼睛驚得滾圓,捂嘴的手顫得厲害。

  35.石屋內。

  兩個漢子大笑著抹去案板上的血水。

  一個道;「那賣肉的南方佬說,這女子可是值二十兩黃金!」

  另個道:「這大災大荒的,二十兩黃金頂個屁哇!快下刀!別磨蹭了!」執斧的漢子操起了斧頭,走到那女子跟前。

  「這是什麼?」執斧的漢子擺開馬步,正要往那女子胸脯上砍,突然踩著了什麼東西,收回斧,彎腰去拾了起來。

  那漢子拾起的是一卷紙稿。那漢子笑:「這米肉也怪,出門在外也不帶金帶銀,就帶著這麼一本破紙兒!」另兩個漢子在往一口鍋裡倒水,回頭道:「扔過來,正好給爺點柴火!」

  執斧的漢子翻了下紙,見上面全是墨字,道:「紙上都寫著孔夫子的字哩!這紙燒不得,咱得給自己積點陰德,下回投胎,讓孔夫子也教咱認兩字!」說著,手一抬,將那卷紙往窗臺上一扔。

  36.窗外。

  紙卷落在窗臺上。柳含月伸出手,一把將那紙卷抓到手裡。她打開紙,突然驚呆了!紙面上,一行娟秀的墨字:「品月詩箋」。她的手指顫得拿不住紙稿,又翻了一頁,「柳品月自賞」幾個字撲入眼中,兩行淚水立即奪眶而出!

  37.石屋內。

  燒火的漢子催道:「還不將這菜人砍了下鍋!讓客人好等!」

  執斧的漢子往手心啤了唾沫,舉起了斧。

  38.窗外。

  「住手——!」柳含月突然抓住窗柵,對著石屋裡大喊了一聲!

  剛喊完,她就一頭往後倒去……

  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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