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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第25集

  1.行駛的馬車內。日。

  柳含月在顛簸中漸漸睜開了眼睛。

  她一把抓住了身邊坐著的人,喊:「住手!住手啊!……」

  「柳姑娘,別怕,咱們已經離開那兒了!」說話的是劉統勳。

  「劉大人!」柳含月一把抱住劉統勳,失聲痛哭起來。

  2.一間破廟裡。夜。

  一堆乾草間,柳含月緊緊抱著妹妹柳品月,望著妹妹昏迷不醒的臉,淚水斷珠似的滴著,輕聲喚:「品月!品月!你還能醒來麼?品月,你回答姐姐啊!……」

  柳品月失色的臉上沒有一絲活氣。

  3.

  周鐘蹲著在燒一堆火,火上坐著一隻冒著水汽的瓦罐。他不時地朝路上張望著。

  龐旺急步走來,手裡拿著一個藥包。周鐘:「找到藥了?」龐旺:「藥找到了,藥店裡的看病郎中也找到了。」周鐘:「他人呢?」

  龐旺:「在梁上掛著。」

  周鐘不再說什麼,接過藥包,將藥抖進罐裡。龐旺:「不問問這藥有沒有取對。」周鐘:「還用問麼?要是你不是行家,會包出這麼端正的藥包?」龐旺冷冷一笑:「你比我更是行家。」周鐘:「把衣衫撈起來!」

  龐旺:「幹什麼?」周鐘:「借你一樣東西。」龐旺:「什麼東西?」周鐘:「刀。」龐旺牙關緊了緊,撈起布衫,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遞給周鐘。

  周鐘接過刀,從地上取過一截桑樹枝,往瓦罐裡削著桑皮。

  龐旺又冷笑了一聲:「桑皮退火,你把缺的那味藥補上了。……其實,你不該做車夫的,你該……」

  周鐘:「給人看病?」龐旺:「不,給人看相!」

  4.廟外一堆火邊。

  劉統勳坐在火前,火上架上一口鍋,老木正往鍋裡放著野草。

  老木:「唉,等得天下太平了,柳家兩姐妹的這段奇事,劉大人給好好編個戲文,准保比那《救風塵》、《漢宮秋》好看。」

  劉統勳在就著火光閱讀著那卷詩稿,看得人了神,不由連連歎息著。老本:「劉大人是讀到了好句吧?」劉統勳:「老本,你不懂詩,可我讀一段你聽聽,能聽出什麼味兒來。——你聽著。」他念道:

  踏遍羅浮路三千,

  三山遙指五雲邊。

  此行卻被名山笑,

  淪落紅塵才幾年?

  老木:「這句兒,像是男人寫的。」

  劉統勳:「再念一段你聽聽,還像不像是男人寫的?」他又念道:

  詩到言情最怕聽,

  字字皆是斷腸鈴。

  不是飛來白蝴蝶,

  又作長句到清明!

  老木停下了攪鍋的樹枝,回過臉來:「這女子心裡插著刀啊!」

  劉統勳一臉感歎:「此詩只可讀上一遍,若是再讀第二遍,就該讓淚水將那墨字打濕了。柳氏兩姐妹,曠世奇女啊!」老木:「就是!奇女子才有奇事兒,這不,姐姐一聲喊,就把妹妹從那賣人肉的惡人手中給救了。」劉統勳:「對了,老木,我這會兒還沒想明白,人肉怎麼就叫做『米肉』了。」老木:「那幾個惡人跪著求饒的時候,我問過他們,你知道他們怎麼說?他們說,人是吃米的,所以那人肉就該叫米肉了。」劉統勳的眼裡閃起淚光:「咱們,差點吃了一位才女啊!——對了,老木,你快進廟去看看,她醒過來了沒有?」老術應著,剛要轉身,猛聽得廟裡傳來柳含月的驚喊聲:「品月睜開眼了!品月睜開眼了!」

  劉統勳站了起來,臉上露出笑容,大聲道:「老木,備好車!等品月姑娘能動了,咱們就上路!」老木笑:「好!」

  5.錢塘縣運河大堤上。日。

  三輛馬車駛來。車窗口,劉統勳在望著堤下那大片大片乾枯的田野,臉色沉重如鐵。另輛馬車的窗口,柳氏兩姐妹也在望著漸漸逼近的米鎮。

  柳含月含著淚:「到了,真的到了。」

  柳品月的眼裡也噙著淚花:「這兒就是姐姐的家麼?」

  柳含月:「這兒也是你的家!」

  柳品月:「我也有家了?……這真像做夢一場啊!」

  柳含月咬著下唇,忍住眼淚:「是啊,真像是一場夢!」柳品月哺聲:「……但願這場夢不要醒來……真的不要醒來……」

  米鎮蒼灰色的瓦樓愈來愈近。柳含月的目光急切起來,向著米鎮眺望著。柳含月內心的聲音:「米河……怎麼不見你的影子啊?」

  6.米家老宅靈堂。夜。

  素帕白綾的靈堂上,兩支白燭高燒。米汝成的靈樞前,跪伏著一地米家老小。米河、柳含月穿著一身麻衣,跪在前面,對著靈樞長長地磕了三個頭,抬起了臉。

  旁白:「米河怎麼也沒有想到,就在父親的靈樞運到的當天晚上,他和柳含月的婚事不合時宜地就在靈堂上舉行了!到此時他才知道,這一切,又都是父親的安排!」

  龐旺從地上爬起,將供案上的一隻盒子打開,取出一張紙,對著靈樞深鞠一躬,回身道:「老爺遺言!——米河、柳含月跪接!」

  米河、柳含月再次伏下身去。龐旺清了清嗓,念道:「吾兒米河!吾媳含月!父親在天之靈,已知二人孝心之誠!」

  他的聲音一頓,看了看跪著的二人。米河撐地的手指在微顫;柳含月屏氣靜等著下文。站在靈帳兩側的劉統勳、周鐘、小梳子、柳品月、牛大灶也都面色一緊。龐旺又清了清嗓子,繼續念道:「古人有掛紅為祭、披彩為孝之舉,傳為佳話!今日,當此老宅設祭之時,亦為新人連理之期!靈前白燭高燒,易為紅燭雙照!身上素衣重裹,換作紅眼再披!」

  「父親!」米河猛地抬起汗淋淋的臉,大喊一聲,「萬萬不可這樣啊!」

  柳含月臉色頓時蒼白如雪。劉統勳長長吸了口氣,顯然深感意外。小梳子驚得要喊起來,被周鐘緊緊抓住了一隻手。柳品月眼裡湧起驚喜的淚花。牛大灶看著左右各人的臉色,自己的臉也隨之變化著。

  「劉大人!」米河對著劉統勳大喊道,「今日是我父親歸樞之日,身為孝子,怎麼可以借靈堂為婚堂!怎麼可以變淚臉為笑臉!怎麼可以脫下這身孝男的麻衣換上新郎的紅袍啊!!——劉大人,你是我父親的莫逆之友,也是我米河的父親!你就發一句話,收回這道成命吧!」

  靈堂上一片死寂。米河流著淚,看著劉統勳,哀聲:「劉大人!你說一句話吧!」

  「米河,」許久,劉統勳開了口,「世上除了聖上之言,誰的話最重?」

  米河:「父言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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