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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17.馬車邊。

  穿上了六品錦袍的米河顯得氣概非凡,英氣更為逼人。劉統勳打量著他,笑道:「米公子穿上了這身官服,更顯出了雲天氣概!」米河也認真地打量著劉統勳,笑道:「劉大人穿著這一身便袍,更顯出了明月前生!」

  兩人笑起來。米河望著腳下那滾滾的河流,感慨道:「誠如劉大人所說,要是我渡過了這條河,這一切就不會再有了!——對了,劉大人,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劉統勳:「認出你的不是我,是車中之人!」

  老本打起了車簾。車廂內,坐著雙眼噙著喜淚的柳含月。

  「是你?」米河失聲。

  18.長長的河堤。

  馬車在夕陽的餘暉裡奔駛著。

  車後緊跟著的,是那輛載著大紅棺材的馬車。

  旁白:「米河並不想因為命運的突然改變而順應著改變他自己的稟性,他覺得,這身意外穿在他身上的官袍,其實只是一件能給他擋風遮雨的蓑衣而已,今後的路,他自有自己的走法……」

  兩輛馬車狂奔。米河的聲音:「劉大人,我本該為父親守三年孝的,可我還是脫去了孝服穿上了官服。將來,我米河功成之日,最大的惡名,恐怕就是『不孝之子』這四個字!」劉統勳的聲音:「可你不正是做著大下百姓的孝子麼?」米河:「有劉大人這句話,我敢跟隨你上路了!」馬車漸漸消失在晚霞中……

  19.米府靈堂上。夜。

  柳含月在靈前換著白燭,將燒殘的白燭從燭臺上拔去,換上新的。她的手淋上了燭淚,身子猛地一顫。她抬起手,看著燭淚在手背上漸漸幹硬。「柳姑娘!」身後響起龐旺的聲音。柳含月沒有抬臉,仍看著手背上那越來越白的燭水:「女人,也像蠟燭一樣,是麼?」

  龐旺:「柳姑娘!」

  柳含月:「能做上一支蠟燭,也是值得的。它亮過了,亮完了它才滅去。」

  龐旺:「柳姑娘,不要胡思亂想了!」

  柳含月這才抬起臉:「你在說什麼?」

  龐旺:「我在說,自從米少爺走後,你就一直在胡思亂想。你看你,消瘦成什麼樣了!」他的手抬了起來,手裡是一面鏡子。柳含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發出一聲苦笑:「拿開!我還認得我自己!」

  龐旺:「柳姑娘再看看!」

  鏡裡,龐旺的臉和柳含月的臉靠得是那麼的近!柳含月閉上了眼睛。鏡子裡,龐旺的嘴在向柳含月的臉上親來。

  柳含月身子一顫,睜開了眼。她看見了鏡中的自己正在被龐旺親著。她一把奪過鏡子,重重摔在地上。鏡子粉碎!破碎的玻璃片滿地都是,每一塊都映著白燭的燭光!

  20.路邊驛館。夜。

  兩輛馬車掛著風燈,一路裹塵駛來。車到驛館門口停下,劉統勳和米河下車。米河在門邊的一根接著山泉的竹筒前洗起了臉:「快到河南境內了吧?」劉統勳:「快了,再趕兩天的路程就該到了。」劉統勳走進驛館的柴門。

  突然,劉統勳愣了:「周鐘?」驛館的院子正中,端坐在一條長凳上的漢子正是周鐘!周鐘站了起來,將長凳扛上自己的肩頭,正色道:「劉大人!您留下過話,要是我周鐘還想見您,就扛著長凳來見!」

  劉統勳:「是不是還想砸我三凳?」

  周鐘:「該挨砸的,是我!」

  劉統勳一笑:「怎麼知道我會來這兒?」

  周鐘:「我是跟著劉大人的紅棺材一路趕來的!只不過比劉大人先到了一步,將劉大人和米大人今晚要睡的屋子打掃出來了!」

  米河摘著一張大樹葉在擦著自己臉上的水,邊擦邊進來。劉統勳:「周鐘,你見過用樹葉擦臉的人麼?」周鐘:「沒見過。不過,我知道,用樹葉擦臉的人,他也會用另外一樣東西擦臉。」

  米河垂下手:「什麼東西?」周鐘:「用他的官袍!」

  米河和劉統勳都笑了。米河:「你說錯了,如果我撩著官袍擦臉的話,那一定是我在擦眼淚!可是,我好像不會再流淚了!」

  周鐘笑了一下:「不一定!」

  21.運河邊一頂石橋上。日。

  明燈法師、盧蟬兒、小梳子站在橋上,顯然他們在告別著。小梳子背著她的大布袋,眼睛紅紅的:「法師,蟬兒姐姐,你們真的要趕我走?」蟬兒的眼睛上蒙著一塊厚厚的黑布,布裡裹著藥,道:「小梳子,蟬兒姐姐現在還看不見你,可蟬兒姐姐知道你的眼睛已經紅了。姐姐求你了,千萬不要哭,你一哭,姐姐也會哭。法師說了,給姐姐上的眼藥,是不能沾上淚水的。小梳子,你笑一聲,讓姐姐再聽一聽你的笑聲,好麼?」

  小梳子深吸了口氣,大聲笑了起來。她笑得實在太假,沒笑完,臉上已經是淚水滿臉了。她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蟬兒聽到她在哭泣。明燈法師:「小梳子,蟬兒讓你去京城找米公子,知道是為什麼麼?」

  小梳子:「蟬兒姐姐說了,要我給米公子去梳辮子!」

  明燈法師:「不,蟬兒是要你給米公子捎個信去。」

  小梳子:「捎個信去?捎什麼信?」

  明燈法師:「她讓你告訴米公子,她的眼睛快複明瞭!」

  「真的?」小梳子叫起來,「蟬兒姐姐的眼睛真的快複明瞭?」

  明燈法師:「明者自會明,這裡面沒有真假之分。」

  小梳子:「蟬兒姐姐,你怎麼不早說呀!要是你直說了,我還會哭麼?——法師,我先代姐姐,不不,代米少爺,不不,代我自己給您鞠躬了!」她朝著明燈法師深深彎下腰去,斜掛在身上的大布袋觸了地,發出一聲問響。「對了!我怎麼把這麼大的事忘了哩!」她笑著把大布袋摘下來,從袋裡掏出一大堆紅紅綠綠的野果子,往蟬兒的手上塞,「給你!這是我一路上采的!——你看,我的手都被刺紮破了哩!蟬兒姐姐,你不是愛吃野果子麼?你那天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就記著了!法師在替你治眼,多吃野果,對眼有好處,——法師,你是這麼說過的,對麼?」

  突然,小梳子的手定住了。

  她看見,兩行淚水在蟬兒的臉上爬著。

  「好姐姐!不要哭!」小梳子喊起來,手一松,野果子撒落,紅紅綠綠的果子蹦蹦跳跳地沿著橋階往下滾去……

  22.一望無際的荒地。日。

  字幕:河南境內。兩輛馬車在黃塵中駛著。幾條瘦牛站在坡上看著那遠去的馬車,牛尾巴慢悠悠地拍打著蒼蠅。不知從哪兒傳來一二句山歌:「十個癲子九個富……只怕瘋子戴鐵箍!……」

  23.開封府一座宦家庭院。日。

  一家丁匆匆穿過月門向水謝上的亭子走來。亭裡石桌上擺著時令鮮果,三五個官員在釣著魚。家丁:「回稟王大人,京裡來的劉統助大人和米河大人已進了河南的地界。」

  河南總督王士俊抬起臉:「到得不慢哪!趙大人,戴大人,都準備好了麼?」

  趙、戴二人:「按帥爺的吩咐,都準備好了。」

  王士俊:「聽說,那劉統勳是帶著棺材來的。身後跟著口棺材,必是把自己看做是個死人了。咱們可不能讓他遂了願,得讓他好好活著,辦完了他的差使,也好送他回京去領賞。」

  趙大人:「帥爺放心,一切細活兒都想周全了,出不了半點兒差錯!」王士俊:「我放心不下的是那個馬大人。馬大人身為開封知府,外頭兒看上去像是有些養氣功夫,可裡頭實在是個草包。聽說,這幾天他在給家裡到處淋雞血,到底是怎麼回事?」

  戴大人:「說是這些日子屋裡老聽見一個女子的哭聲,把他嚇著了。」

  趙大人:「馬大人的七姨太吊死不久,馬大人想著這事,疑心是那七姨太的魂兒沒走。」

  王士俊皺眉:「去幾個人,甩他幾個耳刮子肥他打醒了,別在這節骨眼上給我捅出婁子來!」

  趙大人:「這,這馬大人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誰敢打他的耳刮子?」

  王士俊濃眉一軒:「你去打!就說,這是本帥的鈞諭!」

  趙大人急忙欠身:「是!下官找塊板子,這就去。」

  「不!」王士俊怒聲,「用手打!拿你的腫手來見我!」

  「是!用手打!打腫了手來見帥爺!」趙大人的臉黃了。

  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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