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天下糧倉 | 上頁 下頁
一一八


  12.京郊。

  岔路口,米河和許三金告別著。許三金眼睛紅了:「米公子,你真要走了?」米河:「三金,我這一路都在想,我給你出的那個點子,其實不是好點子。」許三金:「不,是好點子!這麼容易就有吃有喝,還有官做,哪有比這點子更好的點子?」米河:「知道這點子是誰告訴我的麼?是小梳子!」「小梳子?」許三金記了起來,「她這麼個泥鰍兒似的女孩,還能想出這麼個不滑不膩的好點子?」米河:「她說,這叫以毒攻毒。」許三金:「米公子放心,這絕活兒,我許三金只幹一回,決不傳人!」米河:「大清朝的官場風氣要是正了,你想傳也傳不了;要是不正,你就是不傳,也會有人這麼幹。這世上,比小梳子聰明的人多得很。」許三金:「我會見好就收!」米河:「三金,我有句話要留給你,你能記著麼?」許三金:「能記著!」米河:「你做過運河的河工,是麼?」許三金:「做過!挑了一年土,把背都壓駝了!」米河:「要是真有人替你捐官,就讓他們給你捐個河道官,你能答應麼?」

  許三金:「為什麼要我做河道官?這可是最苦的差事!」

  米河的聲音字字驚心:「我要你替那些為你捐官的人……把他們沒辦的事,都辦了!」

  許三金的眼睛裡湧出淚來,對著米河跪了下去,磕了個頭,泣聲道:「米公子這麼看得起我許三金,我……我從今以後,就是脫胎換骨的人了!」他又俯下身磕了個頭,抬起臉來時,他看到的只是米河匆匆離去的背影……

  13.運河高岸上。日。

  堤亭裡,站著一位京官,朝著正在運河中駛行的漕船擺著手。

  那漕船放下一條舢舨,一運了搖著櫓,向堤亭搖去。

  14「紅孩兒」漕船主艙內。

  桌上幾樣河鮮一壺黃酒,白獻龍與那京官在對酌著。京官:「本官受刑部衙門之托,前來見白爺,有兩件事:一是向白爺轉告高大人破了陰兵借糧案的來龍去脈,也算是為白爺脫了那受猜疑的干係;二來,是想來給白爺交個底兒,要是白爺您手下的弟兄們還像往年那樣,在這漕船上帶私貨、摻白灰、販硫磺、倒瓷器,等等等等,弄出雞飛狗跳的事來,這亂子可是沒人再替白爺收拾。」白獻龍:「陰兵借糧的事,我白爺已經聽說搞清了,心裡的石頭也就落地了,要不,我白爺一上通州的糧碼頭,就被一索子給套了去也沒准。」京官笑起來:「京裡都在傳說,那清河縣令李忠的腦袋,在運河裡漂著,怎麼也不沉,還張著嘴喊:『我冤哪!我冤哪!』白爺在夜裡可曾聽到過這喊聲?」白獻龍也笑了:「聽到過!可不是喊著我冤哪我冤哪,而是喊著『殺得好!殺得好』!」

  兩人大笑起來。京官:「說正經的,您自爺管運著的這幾百上千條浙江漕船,可是頭批到通州的,也就是說,是皇上登基後第一趟運京的皇糧!能喝上這頭口水的,可不容易,千萬不可出一丁點兒事來!——您可得知道,這是咱劉統勳大人讓我特意來給您捎信的!」

  白獻龍:「聽說過『鴨籠子』麼?」京官:「沒聽說過。」白獻龍起身:「走,我讓你見識見識!」

  15.

  「鴨籠子」被木絞車絞上船來。籠裡,一副人的白骨!京官嚇了一跳:「白爺……這、這人是幹什麼的?」白獻龍笑了:「昨天這會兒,這籠裡的人,還跟我喝著酒。」

  京官:「那他這會兒怎麼就變成骨頭了呢?」

  白獻龍:「他偷著一袋皇糧上岸去賣了,那買糧的是我的眼線,又將糧食給我送了回來。不用說,這賣糧的,就活不成了!」

  「好!」京官笑道,「有白爺的鴨籠子,這皇糧出不了事!」

  白獻龍想起了什麼:「對了,我想跟您打聽件事。」

  京官:「請說!」白獻龍:「在京宮裡,聽說過有人買回一位在書院打雜的女子,帶回府上當婢女的麼?」

  京官想了想,搖頭:「沒聽說過。那女子叫什麼?」

  白獻龍:「柳含月。」京官:「這名不像是婢女的名字。長得如何模樣?」

  白獻龍:「我也沒見過,不過,她長得怕也是……像她妹妹一樣,國色天香吧!」京官:「她還有個妹妹?」

  白獻龍:「這正是她妹妹托我辦的事。兩姐妹在京城分手多年了,若是能讓她們見著,我白爺也算是做下一件天大的好事。」

  京官想了會:「你是說國色天香?」

  白獻龍:「算不上國色天香,至少也稱得上絕色美女!」

  京官:「這絕色美女,做著京官人家的婢女可不多啊!——對了,我聽說,剛病故不久的倉場總督米汝成米大人,府上有位女婢,有點兒絕色的意思。」

  「你說什麼?米大人死了?」白獻龍一驚。

  京官:「白爺認識米大人?」白獻龍:「我和米大人是同鄉!對了,我聽說,他的兒子米河,在錢塘幫了盧焯大人的大忙,後來又帶著兩個姑娘跑到了清河縣,不知怎麼一鼓搗,也鬼使神差地幫了高大人的大忙。」

  京官:「找人的事,不會有錯,白爺到了京城,去一趟米府,沒准就能見到那個柳、柳什麼來著?」

  16.河流渡口。日。

  米河站在岸上等著渡船。身後響起馬蹄聲,一輛馬車急駛而來。馬車在米河身後停住,從車廂裡下來的是劉統勳。

  「米公子!」一身便袍的劉統勳站在車邊,對著米河喊了聲。

  米河回頭。劉統勳:「米公子走得好快!要是你沒在那挽聯上補幾個字,想必此時已經渡過河去了。」

  米河:「你是劉延清?」劉統勳:「這滿朝文武、百千鴻儒,敢在我劉延清的名字之上落墨的,還從未有過。」

  米河:「這麼說,我米河是動土了?」

  劉統勳:「既然動了我劉統勳的土,你就走不了了!」

  米河的手摸向蟬兒的那把長劍。劉統勳:「怕了?」

  米河朝劉統勳走去:「聽說過一個故事麼?有只鳥兒在飛著,突然,撞進網裡去了,這鳥兒自知必死,就對著那執網的捕鳥人說:讓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鏹一聲,米河抽出劍來,劍尖抵在了劉統勳的眉心。

  劉統勳笑起來:「好故事!那捕鳥人對鳥說,你的這個故事講完的時候,我手裡的網已經被你的爪子撕破了!趁著你還沒逃走,我也講個故事給你聽——」

  啪的一聲,抵在劉統勳面前的劍從米河手中落了下來,插在了土中。米河抱著被擊了一下的手肘,也笑了起來:「我和你,都被故事騙了!」劉統勳正色:「我是特意來告訴你,你添下的那幾個字,字字千金。」

  米河:「什麼意思?」劉統勳朝趕車的老本遞了個眼色,老木從車內取出了一個錦盒,走了過來。

  劉統勳:「米公子,將盒子打開!」

  米河看看劉統勳,打開盒子。一套嶄新的官服和一頂紅翎!

  米河的眼皮跳了一下,抬起眼:「幾品?」

  劉統勳:「你想要幾品?」

  米河:「一品!」劉統勳:「很好!早晚有一天,你會一品榮身!」

  米河:「告訴我,這是你為我捐的?」

  劉統勳:「不是捐的,是皇上恩賜的!」

  「皇上?」米河震驚,「你是說,這身官服,是皇上恩賜給我米河的?」

  劉統勳:「米公子襄助盧焯大人和高斌大人智破奇案,朝中已是人人皆知!盧大人和高大人更是向吏部遞文舉賢,薦你為六品榮身,等召聽用!眼下正是用人之時,皇上今日批下我劉統勳急遞的薦章,賜你為正六品刑部主事!」

  米河:「既然盧大人高大人早已舉薦我,為什麼直到今天才送上這身官袍?」

  劉統勳:「你早已等不及了?」米河:「若是我早一日穿上此袍,那清河縣的案子,在出事的第二天就能破了!」

  劉統勳:「好大的口氣!平日,你就是這麼說話的麼?」

  米河:「我米河說話從不想該用什麼口氣!有何等樣的底氣,就會有何等樣的口氣,這是自然天成的,無法糾改!若是穿上這身官袍,要像劉大人一樣講究起口氣來,那我不必再穿了。」

  劉統勳輕輕一笑,取出聖旨清了清嗓,正聲:「米河接旨——!」

  米河愣了下,解下行囊,跪倒在河岸上。劉統勳宣旨:「……著米河即日起隨劉統勳赴河南丈量田畝,實心為朝廷立功!欽此!」

  米河抬起了臉:「我該對皇上說些什麼?」

  劉統勳本想說「還不快說『臣接旨謝恩』!」忽一轉念,換言道:「你想說什麼?」

  米河:「我想說:皇上,你真信得過米河了?」

  劉統勳:「米河!若是你在大殿之中這麼問皇上,你的腦袋還在嗎?」米河眨著眼:「我問錯了麼?」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