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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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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後院池亭。 柔若無骨的手指在琴弦上撚撥著,琴聲如細雨。柳含月撫著琴,神色寧靜。米汝成匆匆走來,興奮莫名:「含月!你可真是諸葛亮!算定苗宗舒今晚會來,果然就來了!」 柳含月輕輕一笑:「那盞白燈籠,也遞出去了?」 米汝成:「遞出去了!老夫在大門後親眼看著遞出去的!」 柳含月專心撫著琴,眉目間極其嫵媚:「憑著苗大人的心氣,他會接下這盞白燈籠的。」 18.府門外。 苗宗舒的師爺舉起白燈籠,欲摔。「住手!」苗宗舒喝了聲。師爺:「苗大人!這……這白燈籠的意思,就……就是說……」苗宗舒:「說什麼?」師爺:「就是說……小的不敢說!」「說!」苗宗舒厲聲。 師爺苦著臉:「就是說……苗大人該……該死了!」 「哈哈哈哈!」苗宗舒暴發出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狂笑。 他突然收住笑,連連搖頭,垂淚歎道:「說得好!苗大人……我這位官高二品的倉場總督苗大人,是該……是該死了!」 他一把從師爺手中奪過白燈籠,回過身,踉踉蹌蹌朝自己的坐騎走去,邊走邊笑道:「是該死了……是的,該死了……」 白燈籠晃蕩著。 19.池亭。 柳含月收住琴弦,慢慢抬起臉。她的臉在月光下像一塊白玉。 柳含月:「那日夜間,我在彈《十面埋伏》的時候,就已經想到,如此詭秘的一樁血案,或許就會了斷在一盞白燈籠上……」 米汝成笑道:「正是你的神機妙算,才有今日之結局!對了,那天你讓老夫差人做下這只白燈籠的時候,老夫擔心這盞燈籠是替自己備著的呢!」 柳含月歎了一聲:「說實話,那天,我真的不知道這盞白燈籠,會由誰來執著……我剛才在想,一件事,要是算得太准了,也許不是好事……下回,還會不會這麼靈驗呢?」 米汝成一怔:「下回?你是說……還有下回?」 柳含月輕輕搖了搖頭,垂臉望向琴面:「什麼事都會有下回……就如彈曲子,一曲彈盡,還會有下一曲……」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滾,琴音悠長而驚心。 20.府門外。 苗宗舒執著白燈籠,大笑著往馬上爬,卻是怎麼也踩不住馬鐙。師爺跪下托靴,被苗宗舒推開。苗宗舒咬緊牙關,硬撐著往馬鐙上踩,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馬背。他手中的白燈籠落地。白燈籠燃燒起來。 21.乾清宮外坪場。日。 在文武百官的注視下,火焰騰起,「五穀樹」被點著了。火苗吞噬著「五穀村」上紮著的五穀穗子。站在殿階上的乾隆望著燃燒的火樹。火光在年輕皇帝冷峻而痛苦的臉上閃爍著。乾隆內心的對話聲—— 「皇上,這麼好端端的『五穀村』,為什麼要燒了?」 「這不是在燒『五穀樹』,是在燒五萬兩銀子。」 「皇上是說,這株樹,是五萬兩銀子紮的?」 「這也不是在燒五萬兩銀子,是在燒五臟六腑。」 「在燒五臟六腑?皇上,這火在燒誰的五臟六腑?」 「在燒大清國的五臟六腑。」 「五穀樹」劈劈啪啪地爆響著。乾隆雙目濕了,自語:「多好的一株『五穀樹』啊。苟子說,『春耕、夏長、秋實、冬藏,四者不失時,故五穀不絕,而百姓有餘也。』朕,是多麼想讓天下百姓家家有這麼一株祈福的『五穀樹』啊。可是,朕辦不到。朕只有一株『五穀樹』。而朕面前的這株『五穀樹』,卻是大恥之樹!是災樹!是焚之一炬而不能盡驅不祥的五穀之樹啊!」 「五穀村」爆得更響了,火光燭天。滿殿官員默默看著皇上,默默看著火樹。劉統勳的臉爬滿了淚水;田文鏡的臉沉重如鐵;米汝成一臉死裡逃生的感慨;張廷玉強掩著內心的喜悅…… 「五穀村」在燃燒著最後的餘穗。 兩行淚水從乾隆發紅的眼睛裡淌了出來。 22.養心殿。日。 田文鏡跪伏在濃重的陰影裡,乾隆背著對他,也看不清面容。 乾隆的聲音異常痛苦,低沉而又緩慢:「苗宗舒是你的人,你說,該如何處置?」 田文鏡不做聲。 乾隆:「朕在問你。」 田文鏡仍不做聲,瘦削的肩頭拱托著官袍,僵硬而又倔強。 「朕在問你!」乾隆猛地回過身,大聲道。 田文鏡抬起臉,重重吐出一個字:「殺!」 23.夜。 脖子掛著金牌的大黃狗對著門外的來人狂吠著。 來人是潘世貴等一干官員。 潘世貴攆狗:「快走開!潘大人有急事找回大人!」 狗卻吠得更厲害了。 潘世貴躲著狗咬,踮腳對著大門內喊:「田大人!是我!潘世貴!」 24. 「啪!」田文鏡一隻手重重拍在床沿上,靠在床上大聲咳起來,邊咳邊罵道,「你們……你們還有臉來為苗宗舒說情?都給我滾!滾出去!」 潘世貴等人垂著手站在一旁,聽著罵,一聲也不敢再吭。 田文鏡氣得臉色發青,硬撐著身子坐起來,摸過拐杖,重重地跺了兩跺,怒聲:「你們……你們給我聽著!要清清白白做官!誰要是像苗宗舒那樣貪贓枉法,我田文鏡頭一個要執他的皮!——滾!都給我滾!」 潘世貴等人欠著身退了出去。 不一會,狗吠聲再次大作起來。 田文鏡呼呼喘著,顫著手從僕人手裡接過藥碗,大口喝於,抹抹嘴,突然哭了起來,連連拍著床沿,哽泣著道:「都毀在一個貪字上啊!這個字,該千刀萬剮啊!」 他臉上老淚縱橫。 定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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