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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那兩騎兵並韁,舉刀齊眉,陰森森地看著,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陳不聽話,兩個都殺了。(日語)"

  蔣武堂看了陳少堂一眼,陳少堂如挨了一刀似的喊了出來:"六十七團早就完了!司令知不知道我們這些年過的什麼日子?身在嫡系又不是嫡系!什麼准死的戰全是立個斬立決的軍令狀,然後拿你的老弟兄上去死扛啊!"

  蔣武堂怒目圓睜,看看幾乎被新來人淹沒的陣地說:"那你就降了?還帶了……鬼子來害我?"

  "我有家小!我是來救你呀!這種死了都要挨駡的仗有什麼打頭?"陳少堂看起來有些激動。

  兩個日本騎兵已經封住了蔣武堂的退路,蔣武堂看看自己的陣地,又看看眼前的三人,他慢慢拔出刀,照著那兩日本人的刀鋒策馬沖去,這個舉動讓陳少堂絕望:"你打不贏的!連拼的機會都沒有!他們抬上去的根本不是傷患!"

  蔣武堂愣了一下,平舉了馬刀。

  "是炸藥!夠掀了你整個陣地的炸藥!"

  蔣武堂點了點頭,將刀高高揚起。

  晨日初升,今天的太陽因昨夜的雨水顯得黯淡。

  遠處的陣地上,那行擔架已經縱穿了整個陣地,不偏不倚正處於陣地的中心位置。

  老饃頭和小饃頭擠在一個坑裡。老饃頭點點戳戳地給兒子現身說法:"看見沒有?這就是逞英雄。"

  "人家是英雄。"

  "你跟他們爹媽說去。"他一把揪住正想出坑的小饃頭,"戳這兒,不缺你一個湊熱鬧的!"

  小饃頭不滿地嘀咕了一聲,悻悻地蹲在坑裡看著。

  擔架突然被放下,抬擔架的人一言不發匆匆向陣地後方跑開。士兵們詫異,華盛頓吳過去掀起一塊被單,即使沒見過多少死人的他也看得出來,擔架上的那個中央軍士兵已經死了很久了。他轉向另一副有動靜的擔架,掀開一角,看見一個因痛苦和憤怒而表情扭曲的士兵,他再把被單掀開一些,便看見那士兵被固定在擔架上的肢體,和綁滿了整副擔架的炸藥,他正想示警就被身後襲來的劇烈爆炸掀飛了。

  華盛頓吳躺在路邊的地溝裡,口鼻間盡是從內臟裡震出來的鮮血。他看見自己剛才察看的那副擔架炸成了碎片,而守備軍和經營多日的陣地都被淹沒在爆炸的煙塵之中。

  爆炸如此猛烈,城內地面似乎都在搖晃,瓦片雨點般地下落,龍文章躲閃不及,被一塊碎裂的玻璃劃破了額角,他來不及查看傷勢,匆匆率隊往爆炸的方向跑去。

  "先別去!"歐陽死死地拉住他。

  "不去能幹什麼?"龍文章已急紅了眼。

  "去了又能幹什麼!"歐陽看著龍文章,"給你的上級去電,沽寧已經失守!"

  "沽寧還沒有失守!"

  "別讓沽甯成了第二個六十七團!"

  龍文章愣了一下,城外密集的槍聲和爆炸清晰可聞,他揪住一個士兵:"快去發報!沽寧失陷!守備團全員殉國!"

  那士兵應一聲,跌跌撞撞地去了。龍文章挑釁地看一眼歐陽,扛著槍往城外走去,他已決定一去不回。

  四道風看著龍文章的視死如歸,大喝一聲:"好樣的,哥們兒並肩子上!"他舉步就想跟上去,歐陽氣得給了四道風一拳。

  龍文章看著歐陽:"他可以跟我來,你也可以走了,現在我不用管守備團混得怎麼樣,其實我對你們從來就是沒好感也沒惡感。"

  "別這麼去。"歐陽幾乎在乞求。

  龍文章一臉傷神:"能怎麼去?共党不知道什麼叫同胞吧?平常怎麼都行,可到這時候是要死在一起的。"

  "共黨不管多難都要活在一塊兒,到死的時候就會被你們分開了。"

  龍文章怔了怔,一言不發地走開,幾個士兵跟在後邊。

  "讓我想想!想個辦法!"歐陽看著那傢伙漸行漸遠的身影,終於逼出一個主意,"你們昨晚殺的鬼子呢?!"

  龍文章終於停住。

  3

  陣地上驚天動地的爆炸剛剛平歇,日軍便開始射擊投彈,子彈和爆炸的碎片在守備軍陣地上橫飛,把一切還站立的目標紛紛砍倒。這仗剛剛開打,便已結束。守備軍已經沒有人能還擊了,他們遇上的第一場大戰就是被屠殺。

  鮑廷野站在陣列中,脫下身上的中央軍軍裝,接過旁邊遞來的一件日本陸軍中佐服裝套在身上,陸軍少佐伊達雪之丞一臉崇敬地把一把戰刀遞了過來:"長穀川君,您的奇謀!"

  長穀川將刀佩在身上,他很謙和地笑笑,對伊達拍拍身上的軍裝。伊達立刻會意,他抽出軍刀揮向天空:"還複我們本來的面目!攻擊!"

  山呼海嘯的萬歲聲中,日軍第五師團廣島聯隊主力大隊撕下身上的中國軍服,第一次以自己的本來面目出現在沽寧面前,他們向已經只有零星射擊的陣地上慢慢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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