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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陣地上的爆炸和萬歲聲讓蔣武堂急火攻心,可那兩個日軍騎術刀術都是一流,分進合擊,蔣武堂一時無法突破他們的包圍。

  一道弧光閃過,蔣武堂肋下又添了一道傷口。陳少堂策馬撞了上來,日軍騎兵舉刀時猶豫了一下,蔣武堂趁隙撤開。

  "司令別打啦!你不樂意幫鬼子幹事,我陪你解甲歸田!總好過這呀!"

  蔣武堂置若罔聞,把皮帶往上勒住肋間的傷口,耍了個刀花等著。

  一名日軍惱火地責備陳少堂:"陳,你到底幫誰?(日語)"

  陳少堂道:"等著!我在說服他!(日語)"

  蔣武堂大怒:"你學得真快,鬼子話都學會了。"

  陳少堂茫然又惶然地看蔣武堂一眼。另一個日本人已經不耐煩等候,從蔣武堂身後一刀揮了上去。陳少堂再次搪開了那一刀,蔣武堂卻毫不猶豫地一刀把陳少堂穿了個透心涼。陳少堂納悶地看看深植於自己胸口的刀鋒,他甚至能感覺到背後伸出的刀尖:"司令……你搞錯了,我是要救你呀……"

  "一點也沒錯,我就是要殺你。"蔣武堂表情冰冷,眼裡冒火。

  陳少堂無力地碰觸了一下那刀鋒,臉上擠出一絲比哭更難看的苦笑:"我真的是要救你,這一路……走了好遠。"

  "你分不清大小,沒有了主次,不忠亦不義,無廉亦無恥,我被你害得生不如死,連生平最後一戰的機會也被你送給了鬼子。"

  陳少堂呻吟了一聲,嘴裡冒出幾個血泡,看著日本人再次掄刀從蔣武堂背後砍來,蔣武堂的刀還紮在自己胸口,可他連提醒的力氣都沒了。

  蔣武堂奪過陳少堂的刀,反手紮進了那個日本人的胸膛,那人在馬上搖搖晃晃又沖了一段,栽了下來。

  "你看著,你的刀總算殺了一個鬼子!"

  另一個騎兵又驚又怒,刀在頭上盤了個花,直沖過來。陳少堂使勁一點點從自己胸口拔出刀,他想把這把刀遞給蔣武堂。

  蔣武堂終於歎了口氣:"二倌子,在我心裡,你是死在鬼子手上的。"他猛力把刀拔了出來,陳少堂從馬上栽了下去。蔣武堂揮刀,火星迸射地和那鬼子對戰了幾個回合,終於砍得對手從馬上倒栽下去。

  蔣武堂策馬回身,地上的陳少堂臉上縱橫著血跡與淚痕,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他默然地閉上了眼睛。

  遠處的陣地上,槍聲已變得經稀稀落落。

  華盛頓吳被士兵連拉帶扯拖進戰壕。守備軍從一開始就傷亡過半,又喪失了所有重火力,被日軍打壓得擠在一條戰壕裡。

  華盛頓吳還有些昏昏然,被士兵搖晃著。他現在已經是陣地上僅存的軍官。

  "長官,現在怎麼辦?"

  華盛頓吳翻翻眼睛:"你說什麼?"

  另一名士兵窩火地說:"震聾了,別理他,沒聾也一個廢物!"

  華盛頓吳清醒過來:"你他媽才廢物!"

  "沒聾?沒聾就快說怎麼辦!"

  華盛頓吳咬咬牙:"拼一個夠本!兩個賺翻!"

  "媽的廢物!這主意我也拿得出來!"

  華盛頓吳氣極,反氣出個主意:"撤回城裡!不要戀戰!"

  一聲槍響,跟他拌嘴的士兵被撂倒在腳邊。華盛頓吳愣了一下,和殘餘的士兵沖出壕溝,身邊的人稻草一樣被射倒,但根本已無暇顧及。

  那些一早就滲透到陣地後方的冒牌擔架隊封住了他們退往沽寧城的方向,儘管火力遠不如正面的猛烈,也足讓這隊敗兵動彈不得。正面的鬼子已經壓上了高地,眼看就是居高臨下雙面夾擊,而殘存的守備團連個藏身的彈坑都沒有。華盛頓吳急怒攻心,撿起一個死人的手榴彈,對那幫冒牌擔架隊摔了過去,出手後才想起忘了拉弦,正懊惱著,轟的一聲,不知哪來的爆炸,擔架那邊的機槍啞了。

  士兵們驚訝地看看華盛頓吳,他局促地大吼一聲:"沖啊!"

  雖是逃命也喊得豪氣干雲。守備軍們跟著華盛頓吳猛衝,忽然發現自己沒開幾槍,封住退路的鬼子就東倒西歪四下逃竄,當下士氣大振,沒一會兒已掩殺到沽寧城前。

  沖在最前邊的華盛頓吳看見從城裡又撞出一隊日軍,叫得聲苦,一頭紮倒,他雙手據地,對準打頭的日軍打空了一匣手槍子彈,卻連邊也沒擦著。那邊廂卻對他理也沒理,一個手榴彈從他頭上摔過去,炸倒身後一片鬼子同僚。另一個用步槍放倒了剩下的兩個,然後沖著華盛頓吳叫駡:"爛學生崽!把鼻子擱槍口上你還打不中!"

  華盛頓吳愣住,他睡著也聽得出那奚落獨屬龍文章。

  罵人的正是龍文章,甩手榴彈的是四道風,還有幾個認識的士兵和一個素昧平生的歐陽,他們無一例外地都穿著日軍軍裝。

  龍文章看著趴在地上的華盛頓吳有氣,把頭上的鋼盔摔了過來:"快走!要死也換個地方!"

  華盛頓吳愕然爬起來,跟在殘兵後邊進城,龍文章又一把把他揪住:"司令呢?"

  華盛頓吳一臉茫然:"司令?他……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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