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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我寧可聽你窯姐兒一樣的慘叫,也不想聽你老娘們一樣的嘮叨!"

  四道風惡狠狠地掏槍對著歐陽,歐陽無畏地看著。四道風開槍,一梭子彈貼著歐陽的頭全打在水裡,他把槍在手上耍了個花插回腰間,瞪著對方:"現在怎麼著,過河拆橋的?"

  "不怎麼著,你可以走了,走吧。"

  "你別以為我不敢走。"

  "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走吧。"他索性放開了船幫。

  四道風氣呼呼地拿起船篙:"我要撈你我是王八蛋!"

  "不麻煩你了,請走趕快,再見。"

  四道風撐起船從歐陽身邊劃過:"你就等著你的共党兄弟天亮來撈你吧!"

  歐陽已經沒力氣說話了,連蹬腿的力氣都沒了,他竭力想讓自己的口鼻浮在水面上,但還是秤砣一般沉了下去。

  "你趕快說,你是王八蛋!我撈你!"四道風喊著。

  但歐陽的腦袋都已在水面之下,已經不可能再聽見他說話。四道風伸手進水裡,把歐陽抄了上來,扔在船幫上,歐陽臉色慘白,吐出幾口河水,輕咳了幾聲,苦笑:"謝謝,老四。"

  四道風氣得跺腳:"又玩我?一腳踢你下去!"

  "對不起,實在沒力氣說話了。"

  那不是裝的,四道風也看得出來,他看著歐陽:"現在怎麼辦?"

  "拿你們的話說,風緊,扯呼。"

  "扯呼?"

  "我還是斬立決的通緝犯呀,你好像不想我死吧,老四?"

  四道風明白過來,迅速劃著船離開。

  守備司令部裡,能找到的雨具都壘齊在門邊,司令部留守的幾個士兵還在往外搬。一陣槍聲讓他們放下手上的活兒,遲疑不定地猶豫。

  龍文章大步出來:"城東南,河邊,抄傢伙。"他掃了一眼在門裡狐疑張望的兩特務,把士兵給他打上的一把雨傘推開:"扔了!雨淋不死人,槍可打得死人!"

  他迅速糾集了一小隊睡眼惺忪、衣裳不整的士兵,向著歐陽和四道風剛剛離開的方向趕去。

  5

  唐真從夢中驚醒,她聽著樓下的門粗暴而急促地被人敲響,房東拿著截殘燭出來:"誰呀?"

  全無回應。

  門敲得更急,已經是在用腳踢。房東不敢開門,也不敢走開:"是守備團的軍爺嗎?"他湊到門前去看,一柄薄刃的戰刀從門縫裡紮了進來,房東只來得及發出一聲低沉的哀鳴,殘燭落在地上。那刀刃翻轉朝上,開始去撥動門閂。

  唐真從床上起來,先把灶上沸騰的藥罐拿開,然後從窗前探頭下望。殘燭的光映著大門前的一小群人,唐真正好看見三木,樓上窗戶裡透出的微光也引導著三木看見了唐真。三木肆無忌憚地咧嘴一笑,對著唐真拔刀出鞘,隨腳踩滅了那截殘燭,他們又淹沒在黑暗之中。

  唐真下意識地後退,撞在傢俱上,她的兩位家人都在酣睡,唐真的身子在發顫。她把床上的弟弟一把抱了起來,弟弟睡眼惺忪地發著抗議,唐真置若罔聞地去弄醒另一張床上的父親,用力過猛把半副蚊帳都扯了下來。

  唐真父醒來:"小真,什麼事?"

  唐真輕聲地回答:"不知道。"

  唐真的父親昏昏然中也聽見了樓下傳來的聲音,他撐坐起半邊身子:"靳三!……"

  被叫靳三的人正被日本人壓在被子下,盡力地掙扎想要嘶喊,一個傢伙跳上床,舉刀狠戳下去。三木盯著樓上的方向:"不要留下一個。我們要在這裡建臨時指揮部。"他努嘴示意,幾個人出屋,關上了過道盡頭通向街面的大門,上閂。另一些日軍悄聲走入還沒進去過的人家。

  唐真死死掩著父親的嘴,父親終於在驚惶中點頭。唐真鬆開手,聽著樓下細微的腳步聲,她掃視著家裡擁擠的家什,找不到一個可以躲藏的地方,她急得幾乎哭了出來。

  "真兒,帶小弟走,我是早晚就死的人……"唐真父的話一下提醒了唐真,她一把把父親扶起來,使勁撐著父親往門外走去。家門外的二樓通道上,堆積著所有小戶人家用不上又不捨得扔的家什,難以想像的雜亂中放了一口棺材。唐真讓父親靠在板壁上,她竭力想掀開那副棺蓋,可從買來就未開啟過的棺蓋不是那麼容易打開的。唐真急得直想哭,一雙手靠了上來,父親顯然對女兒的這個主意有些贊許:"你跟小弟躲進去?"

  唐真喘著氣點頭,這給了父親很大的動力,他半個身子都壓在棺蓋上,棺蓋發出重重的摩擦聲,終於開了。

  三木站在樓梯邊,聽著樓上清晰的摩擦聲。兩個日軍正提著染血的戰刀從一戶人家裡出來,三木指了指樓上。那兩日軍踏上樓梯,年久的梯板發出刺耳的聲音。

  父親靠在棺材上喘息,唐真用力把他掀了進去。

  "真兒……"

  唐真最後看了父親一眼:"我有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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