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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她用力把棺蓋推上,樓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唐真把堆在通道上的家什一力推倒,她希望這陣混亂能掩蓋剛才的嘈雜聲。

  頭頂上的落地撞擊讓摸不著頭腦的兩日軍止住了步子,他們看看梯下的三木,三木輕聲地罵了句"渾蛋",兩人警戒著向樓上又邁開步子。

  把一口殘破的立櫃掀倒後,通道上已經亂得站不住人。唐真朝自己家跑去,在門前踩到一塊鬆動的樓板,半隻腳都陷了進去,她用力把腳拔出來,根本無心去看掛出的傷口,她沖到家門前,現在必須給自己找一個躲藏的地方,她突然傻了,被她遺忘的小弟正在父親的床上酣睡。

  6

  龍文章和他的士兵在河邊搜索著,四道風扔在河裡的那具屍體被拖了上來。龍文章扯開那難民服裝的衣領,露出下邊的日軍軍服,他嫌惡地放手:"通報蔣司令。你們,跟我搜索城區。"

  龍文章沿著河岸走了一段後終於作罷:"這鬼雨把什麼都澆沒了,你們挨家挨戶搜。"

  一個士兵嘀咕:"這時候?會被老百姓罵死的。"

  龍文章瞪他一眼:"你們要不要試試被我罵死?"

  士兵連忙轉身砸響了一家最近的房門。

  唐真家裡。

  那兩名日軍終於踏上了樓,從淩亂中邁過。唐真家門開著,昏黃的燈光亮著,她家是樓上唯一的住家,自然成了唯一的搜索物件。

  兩人掃視那一覽無餘的家,一人在門前警戒,一人進屋,用刺刀往薄壁的櫃子上戳刺了幾下,打開櫃門,裡邊只有幾件寒酸的衣服。他轉而去搜索床下,這屋裡也就這兩個能藏人的地方,床下沒人,他看同伴,同伴示意房門。

  唐真藏在打開的門後,環抱著自己,一手緊掩著嘴。聽著門上的輕擊,她知道自己在幾秒鐘內就會被發現。唐真絕望地看著眼前的門板,在驚駭中雙足癱軟。

  唐真的父親也在窺看,從棺蓋的狹縫裡他可以看見自家的門,他知道女兒藏在那裡,也知道女兒很快就會被發現。他毫不猶豫地舉起拳頭,用力敲打在棺材壁上。

  日軍聽到這響動,立刻轉身,屋裡的日軍也疾沖了出來,兩人遞個眼色,微笑著向棺材接近。

  唐真已經連自己的口鼻一起掩上了,她看不見棺材的所在,但敲擊聲一下下地傳來,無能為力的感覺滲透了全身。

  兩個傢伙掀開了棺蓋,其中一個立刻被唐真的父親揪住了衣領,兩個人毫不猶豫地把刀戳了下去,這種殺戮的狂喜讓他們如此投入,再沒人去注意身後的那扇房門。

  唐真的父親一聲不吭地忍受著一刀一刀的痛楚,盯著自家的房門。唐真從門後出來,拖著癱軟的身子挪向櫃子,她沒有眼淚,但在痛哭,父親就隔著一扇板壁被人殺死,這讓她痛恨自己的怯懦。

  三木一邊聽著樓上的動靜,一邊從門縫裡向外窺看。守備團的士兵挨家挨戶在砸開房門,被吵醒的人家開始亮起燈光,但那離唐真家還很遠,她家所在的那條街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棺材邊的傢伙從衣領上扯下那雙已經僵直的手,把那具已經全無生氣的軀體推倒在棺材裡。他們重新剛才未完的搜索,看看空蕩蕩的房門後,又用刀在不可能藏下人的地方戳刺。

  燈光從櫃門上的刀孔投射在唐真臉上,她看著一個日軍向櫃門掃過來一眼,她再次掩住了自己的呼吸,但那傢伙只是從這個已搜索過的地方走開,拉滅了這屋的電燈。

  唐真在黑暗中聽著兩人的腳步聲出去,走下樓梯。遲來的眼淚在臉上縱橫,她打開櫃門,從櫃子裡掙扎出來。漆黑的屋裡一片死寂,樓下隱約傳來的聲音屬於那些帶來死亡的人。

  唐真來到棺材邊,看了一眼,裡邊的景象讓她掩了臉不忍再看,哀慟到極點反而顯得平靜了,她拭拭眼淚,掀開了剛才絆倒自己的鬆動樓板,小弟蜷縮在下邊大惑不解地看著她,她剛才的忍耐倒有一大半是為了這個。

  "姐,咱們是不是在捉迷藏?"

  唐真像遊戲那樣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一邊拭去眼淚一邊說:"是,找到你了。"她抱起弟弟,看著樓下透上來的微光,轉身進屋。

  三木正在諦聽著遠處中國士兵的動靜,他的手下打開門讓一名日軍進來,進來的日軍說:"送我們進城的人馬上就到。"

  三木黑著臉:"如果等中國人殺過來,他就不用來了。"

  分散去殺人的日軍也聚了過來,包括上樓的兩個。他們向三木彙報著:"一樓已經清除乾淨了。""樓上有一個,已經死了。"

  三木略有些可惜地問從樓上下來的傢伙:"是個女人?"

  "不,是個老頭。"

  "還有一個,"三木說,然後轉向從門外進來的報信的日軍道,"我在樓上等他。"

  隨即和那兩名日軍轉而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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