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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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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到家,劉紅豔越想越委屈,家裡沒人,二琥、老倪去幫春梅準備過大壽的事還沒回來。倪俊沒下班。紅豔先是自己哭了一陣,過後又覺得沒意思,索性洗了洗臉,打開電視,坐在床邊兒上亂按遙控。 倪俊回來了,見紅豔臉色不好,只好想著法兒地去哄。又說:現在你是特殊情況,電視輻射大,媽不是說了麼,最好啊,少看,還有你去上班也要對著電腦,二嬸給你買的那個輻射服穿了嗎?一定要穿,不然對孩子不好! 不說上班還不來氣。一聽到上班兩個字,紅豔登時怒目圓睜,道:都怪你!我這剛升上去,就懷孕了,還上什麼班,現在公司裡的人都盯著我,說我幹不能幹動不能動,都盼著我下臺呢。倪俊輕描淡寫:不能上就先不上唄,我賺錢不就行了。紅豔把枕頭一摔:我跟你說不清!你不知道這份工作對我有多重要! 紅豔這麼一嚷嚷,倪俊無端也有些來氣,他一屁股坐在小沙發上,敞開兩腿,兩手握在一起,成拳頭狀:有多重要?難道比我們的孩子還重要? 紅豔的話一下被堵住了。孩子大似天,她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而且她知道,如果生不出個一男半女來,她以後在倪家也很難混下去。但她就是不甘心,她常常會提醒自己,當初來到這個都市是為了什麼她是要來實現自我價值的,她受過高等教育,有固定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這些東西,是她無法輕易放棄的。在工作這件事上,她妥協了好幾次,為了家庭為了孩子。她覺得不公平,但卻無可奈何。我沒孩子不重要,但我的努力就不重要嗎?紅豔有些帶淚。 倪俊坐近了,溫柔地用雙臂圈住她:現在不是以前了,我改了,我也可以賺錢了,辛苦的事我來做,好嗎?紅豔轉頭望著倪俊,他那一雙明亮的眼,滿是深情,他喘著氣,胸口一起一伏,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熱度。 劉紅豔內心的堅冰一下被融化了。 你養我?紅豔半笑半淚,一臉俏皮,工資卡信用卡都給我。 拿去。倪俊一挺胸脯。 小夫妻頓時和解,稀裡嘩啦聊了許多。過去的甜蜜,未來的暢想,都坐著時空機,與現在團聚。第二天,劉紅豔照常上班,女同事議論,她只當聽不見。 下了班,她打了個車,直奔金色廚房餐廳。到地方的時候,沈即墨已經在大廳裡坐著了。不好意思,行動不便,真抱歉,紅豔欠著身子坐下,這個點實在有點堵車。即墨優雅地一招手,服務員走過來。即墨微笑問紅豔是不是還是老三樣。紅豔忙說:不要辣的。即墨說哦,對對,忙跟服務員說把辣的換掉,冷飲也換成熱飲。紅豔笑笑:真是太麻煩你了。即墨說嗨,不要這樣說,都是老關係了,太客氣了。過了一會兒,菜上來了。牛扒、鵝肝醬、蔬菜湯,都是紅豔愛吃但平時又吃不到的。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沈即墨開門見山。劉紅豔見即墨如此坦誠,也就不繞圈子,把自己懷孕的情況跟老闆的意思,以及周圍同事對自己的看法,都跟沈即墨說了一遍。即墨說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先在家休息一段時間也好。 紅豔笑笑說:也活該我沒這個運氣,這剛通過關係上去,這沒多會又要下來休息了,要不怎麼說女人就是沒有幹事業的命,有的女人不想工作,有的女人出來工作,是為了找個好男人,女人沒結婚去工作,人家說哎呀再累有什麼用啊,不如找個好人家嫁了,女人結了婚去工作,人家又說,都結婚了,還這麼拼幹嘛,家庭第一;有了家庭又要生孩子,生完孩子要照顧孩子,好不容易孩子照顧大了,公婆又差不多了,又要照顧公婆,哪裡還有心思做事業啊。 即墨被紅豔逗樂了,笑說:所以說幹事業的女人都是有錢的女人,像相親節目裡的那些創業女人,誰不是靠著家裡那點背景那點家底糊弄。紅豔說你是嫉妒人家有錢吧。即墨說那倒沒有。 兩人正說著,一個披著白色皮毛披肩的女人快速地走過來,張大嘴哎呀呀呀說了幾句沒說清楚。劉紅豔一轉頭,只見一個塗著豔紅口紅的女人站在她面前。紅豔扶著肚子起立:伯母女人眉開眼笑地抓住紅豔的手,一個勁兒地說:坐著,快坐著,好孩子,別動別動又反反復複用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紅豔一番,又看看沈即墨,笑說,這都有了啊,這還沒結婚即墨和紅豔同時喊出來。阿姨!媽!即墨媽連忙說:好了好了,我明白我明白,我也不是那麼封建的人,婚禮可以補辦的嘛,哪個大家族沒點這樣的事,好了好了,不打擾你們了,你們吃,你們吃說完,一轉身,走了。 劉紅豔啞口無言。 沈即墨百口莫辯。 快到年了。斯楠的黑人男友從美國弄來的醫療設備也到位了。倪家上下忙忙碌碌,春梅忙得最歡。忙不過來的時候,就請二琥嫂子來搭把手。房間佈置得嶄新的,被褥全部鬆軟舒適,因為怕空氣不夠清新,春梅還特地買了一台空氣淨化機,擺在屋角,時不時開一開。偉強、偉民則忙著去辦出院手續。這天上午,春梅和二琥站在桌邊包餃子。春梅感歎說:真是的,時間真是快得嚇人,想想幾十年前,我剛來倪家的時候,也是我們倆這麼著包餃子。以前包餃子就算過年了。當時偉貞也在湊熱鬧。二琥說時間是快,不敢想,一輩子嘩啦一下過去了,誰能想到偉貞走到我們前頭,媽現在這個樣子,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二琥說到一半不說了,她也覺得自己有些失言。 春梅用勺子挖了一塊肉餡到餃子皮裡:媽現在的情況誰都知道,過一天算一天,就是偉強死心眼,其實要說不孝順,哪能輪得到我們,別說我們,就是老三,也算是很孝順了,誰不知道錢好,那個偉貞也是個實在人,不然那麼一套房子,何必賣掉?即使自己不住,留給子孫後代,也是一樁福德,唉,我這麼說也不是想貪想占,我這說心裡話,現在就嫂子你難一些。二琥一下子心口發熱,撇著嘴說:啥都不說了,只有你知道我的苦衷。春梅說:不是我說,他們老倪家,有什麼?我們混了一輩子,落到了什麼? 二琥放下筷子和麵皮,兩手一攤,真是什麼都沒有,我們家就結婚時候那套小平房,這麼多年也沒拆遷,我是不指望了。春梅說,還是再等等,等偉強那邊做起來了,俊俊也能幹,不愁沒有好住處。二琥冷笑一聲:好住處?就算他買,也是給他媳婦住,沒孩子的時候要,現在有了孩子,更是理直氣壯了。春梅說我看紅豔也不像個不講道理的孩子。二琥說這不是講不講道理的事,人都是自私的。 兩人正說著,手機響了。春梅找了半天,才找到在裡屋,一接通,是自己的一個女性朋友打來的。春梅說哦,怎麼回事,我這正忙著包餃子呢,要不回頭再說?朋友說:哦,沒事,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春梅詫然:提醒,提醒什麼?朋友作難,說我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說。春梅說你說,沒關係。 我今天早晨看到你丈夫和一個女的在商場裡。朋友的口氣有些發虛。 頓時,張春梅覺得自己腦海一片空白,隔了三秒,她才半笑半不笑地說:哦,不可能的,我們家偉強今天都去忙著接我們老太太出院去了,這馬上就回來了。估計你看錯了。女性朋友見春梅這麼說,便沒再多說,只說了一句,你注意點便掛了電話。 張春梅有些魂不守舍。二琥問:春梅你沒事吧,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媽出事了?春梅笑笑說沒有沒有,是單位的一些事,嫂子先包著,我下去買點香料去,這餃子裡放點五香粉好吃,你別等我。二琥沒有阻攔,但似乎也看出了點什麼不對。春梅穿上衣服,下了樓,打了個車就往醫院趕。到了醫院,直奔病房,可病床上已經沒有老太太了。春梅抓住一個護士問,這床的病人呢。護士說:病人已經被病人家屬接走了。春梅又問:什麼時候接走的?護士說剛接走沒多久。張春梅在腦海裡反復想著,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多疑了,倪偉強一大早就去忙接老太太的事,哪有時間去商場會什麼女人。正想著,一抬頭,倪偉強站在她面前。 你怎麼來了?偉強問。從臉色上看,並沒有什麼異常。春梅支支吾吾,說我看你老不回來,有點擔心,就過來看一下。偉強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走過去牆角拎起一個保溫桶。不能打電話嗎?還值得特地跑一趟。 春梅笑笑,沒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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