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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紅豔和倪俊從老家回來。有兩件事需要落實。一件事跟父母說三姑房子給她媽住的事。一件就是倪俊的工作。這天下班,紅豔把倪俊支使出去看老太太,她拐去一手店買了幾根紅腸,拎著回來做紅腸飯孝敬二琥。媽,你回來啦?紅豔滿臉是笑。媽,飯做好了,您去洗洗手,噢,對了,把那橄欖菜也拿出來吧,一會一起吃。二琥詫然,但見紅豔忙得高興,也沒多說什麼,穩穩地坐到大桌旁。紅豔把飯端上來,笑說:媽,你看,最近這裡裡外外都是事,雞飛狗跳的,您也累了,我這新學的煲仔飯,您吃吃看。二琥蹺起二郎腿,半打趣說:怎麼,今個兒太陽從西邊出來啦?紅豔忙說:媽看您說的,只要你不嫌棄我這手藝,我有空就做給你吃。二琥忙擺手:快別介,受不起。

  紅豔還是笑:看媽說的,您是長輩,我是晚輩,尊老愛幼,這是中華民族的美德,誰都有老的一天,不是說嗎?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你不孝順老人,將來自己的孩子也不孝順您。媽,您放心,以後我管您到底。端茶倒水什麼的,我都能做。二琥撇撇嘴:行啦,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有什麼要求我的,說吧。還費這麼大的事。紅豔蹲在二琥腿邊,細聲細氣說:媽,您看,這次我回家才知道,我媽身體現在真是不好了,光上個月,就暈倒好幾次。

  二琥淡淡地:噢,那得注意。紅豔繼續說:現在就她一個人在家,說是高血壓,脾胃還有點不好,真是老了。二琥說:那你的意思是?紅豔嬉笑道:我的意思是,你看,奶奶這邊不是現在都在住院麼,三姑那房子也空著沒人住,我就說能不能把我媽接過來,住幾天,我也照顧照顧,盡盡做女兒的孝心。二琥打斷她道:幾天?是幾天?紅豔道:不會多久的,我還偷偷告訴你,媽,我媽在家可危險了。二琥驚問:危險?紅豔煞有介事,小聲說:家那邊有個色狼,老想對我媽圖謀不軌。

  二琥啞然:得了,都這年紀了,還有啥可圖的。紅豔嚷嚷道:哎呀是真的,不信你問倪俊,我真是擔心死了。二琥吃了一片紅腸:那三姑的房子也不是我說了算啊。紅豔拍馬屁道:三姑都去國外了,房子就委託給媽您了,你說了要還不算,那真是不知道找誰說理去了。二琥聽的心花怒放,但面子上還是按住,故意放大聲音說:行吧,就來住一陣兒,這大觀園還許省親呢,別搞得我跟土霸王似的,回頭你又記恨我。紅豔忙說哪能呢哪能呢。

  過了幾天,紅豔就開始張羅她媽來京的事。先是給她小姨打電話,讓她去做說客。然後又自己親自打電話,反復勸說。可好說歹說,慶芬還是不同意。劉紅豔急得抓耳撓腮,又是裝哭又是鬧,可孫慶芬就是一句話,不去。解釋是,沒必要。劉紅豔有些灰心。她跟倪俊說:你快快想想辦法啊。倪俊不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能強求呀。

  紅豔一聽急了:怎麼叫強求?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我孝敬我媽怎麼了,我媽受了這多年苦就不能享享福嗎?噢,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生活方式,你的生活方式好,一個男人,不上班,整天就知道吃老太太的退休金,還有就是去領那點政府給的失業保險,你有意思沒意思啊,德行。倪俊悶頭不說話。紅豔趁勢說:啞巴了?一提到就業你就裝傻。倪俊還是不說話。紅豔光著腳飛踢了他一下。你就不能去求求人,非在這裝大爺。倪俊被欺負得受不了,說:你讓我找誰去?!紅豔嘲諷道:你啊你,你就是放著菩薩外燒香!去找二叔啊!倪俊說:二叔?紅豔說:二叔開了個公司,據說做得還挺大。倪俊沒說什麼,表示自己會想想辦法,改天找二叔說說。紅豔又問,媽的事,你有什麼好辦法?倪俊說:媽這邊攻不破,要不就從另外一方面試試看?紅豔打了個響指,說有了。一個計畫已經在她腦海中出現藍圖。

  第二天,倪俊早早去了醫院。他要等他二叔倪偉強求工作。這麼多年,他爸和二叔的關係一直不算好。倪俊知道,主要是他爸太軸,是家裡的老大,沒本事,所以在弟弟妹妹面前,想擺架子又擺不起來。幾次三番,老倪反被偉強當眾訓斥一番,所以心裡過不去那道坎。而正因為此,倪俊也不好跟二叔走得太近。考大學的時候,倪俊和二琥都說想報偉強執教的科技大學,走走後門,挑好科系。老倪非不許,結果倪俊撞車,被下放到一個三流院校。對此事好幾年後倪俊都有些不快。你媽呢?春梅過來了。倪俊說媽在家呢,有點不舒服。

  春梅此前剛跟偉強大吵過,偉強當天就搬了出去。春梅後來想想,又有些後悔,錢都打算拿出來了,偏偏吵一架,賠了夫人又折兵,真有些不值當。所以這天她特地又來醫院,希望能遇到偉強,好緩和緩和關係。哪裡又不舒服,真是要注意身體,讓你媽最少一年要體檢一次,不能馬虎,我就是例子。

  倪俊平日裡跟春梅交流不多,從小他就一直覺得她是個和善的女人,自然不害怕她。倪俊心裡一動,想說為什麼不能找二嬸幫幫忙呢,於是便試探性地問:二嬸,有個事想求你。春梅呆了一下,她沒想到倪俊會這麼問,什麼事?倪俊皺著眉說的:我想來想去,還是想求二嬸才管用。春梅有點犯嘀咕,但還是說:你說。

  倪俊說:今天真是只有二嬸在我才說,我好一陣都沒工作了,紅豔說我,爸也沒少說過我,可我就是有點提不起神來,他們都說我啃老說著,倪俊的神情有些落寞,半低著頭。

  春梅動了惻隱之心:有什麼你直說,嬸子能幫的肯定幫你。倪俊說:謝謝二嬸,我是聽說二叔最近開了個公司,如果還能有機會的話,我想過去幫幫忙,這事我只能跟二嬸說,也只有二嬸能在二叔那說得上話。春梅心裡頓時暖洋洋的。毫無疑問,倪俊的話,說到她心坎上去了。可不是麼,她是倪偉強的老婆,她說不上話,誰說得上話。只不過偉強的公司具體地址,她還真沒打聽過,因為剛成立不久,再加上她此前生病,所以也就沒在意,但春梅心想,正好借這個機會,去偉強的公司轉轉,哪怕認個錯,她也願意,只要能修補關係。

  沒問題,這事嬸子記下了,你等嬸子消息,哪天我叫你一起過去。春梅笑眯眯說。這時候,小護士又來催繳費,春梅剛好帶了錢,就順帶繳了。心疼是心疼,但刀在脖子上,也是沒辦法的事。

  當天晚上,偉強還是沒回去。春梅有些著急,想個他打個電話,盤算了盤算,還是決定算了,有話還是當面說吧。她打算隔天去倪偉強的公司看看,帶著倪俊,一來算是主動示好,二來,你倪俊在場,偉強就是再不滿,估計也不會太發脾氣他畢竟是顧面子的人;三來,如果能幫倪俊安插一份工作,當然是最好,做做人情,如果不能,那也要偉強親口拒絕,她不做這個壞人。春梅打了個電話給偉強的一個好朋友,說偉強電話打不通,而她剛好要給倪偉強寄一個快遞什麼的。那個朋友也沒上心,隨口就告訴了春梅。第二天,春梅沒給倪偉強打電話,就叫上倪俊殺過去了。

  樓下大樓管理員攔住了春梅。找誰的?有證件沒有?管理員說。倪俊不敢說話。春梅說我找倪偉強。管理員覷了她一眼,說:哪個公司的?春梅說:倪偉強。明顯有點硬氣。管理員也不含糊:沒聽過,我們這裡沒有出入證不能隨便進的,要不然你請人下來接你。春梅一聽來火,張嘴就要嚷,倪俊趕緊拉住她。偉強從電梯裡下來,一眼看到春梅。怎麼回事?什麼問題?管理員一見她有熟人,也就軟了,嘟嘟囔囔了幾句。偉強問:你們怎麼來了,怎麼找到的?倪俊憨笑。春梅撇嘴說:怎麼,不能來,有不可見人的?偉強有點窘,轉向倪俊:醫院又出什麼事了嗎?倪俊看了春梅一眼:沒,沒事。春梅搶白:今天就是想來倪大老闆的公司看看,怎麼,不允許?偉強說沒什麼不允許。春梅說那就上去。偉強的額頭出了一層密密的汗。

  手機響了。偉強走到一邊去接。是周琴的。

  你還在辦公室?偉強壓低聲音,你先躲一下,直接下地下一層,開車出去轉一圈,我不給你電話你別回來。周琴問怎麼了。偉強不耐煩說:別多問了,照辦吧。周琴不依,非要問。她來了。偉強說。

  周琴醍醐灌頂,立馬拿起套裝,拎起皮包,跟前台交代了一下,就要往外走。可剛走到門口,又停住了。她把皮包和衣服遞給前臺,走進會議室,找了個小隔間,反鎖好門,泡了杯咖啡,靜候來人。

  有什麼事不能回家說?醫院一團糟,家裡一團糟,公司一團糟,還嫌不夠亂。偉強推門坐下,臉色不好看。春梅自覺沒有面子,大吼:倪偉強!你別太過分。倪俊扶住春梅,對偉強:二叔,嬸子身體不好,你讓著她點兒。春梅一揮手:我不用他讓!偉強皺眉:說吧,什麼事?春梅冷笑說:是你們老倪家的事,你不管,誰管?偉強說到底什麼事。春梅叫倪俊先出去坐會兒,然後說:你這公司也開了,也要雇人,對吧,最起碼跑跑腿泡泡茶的事,還是要人做的,俊俊現在沒工作,你看怎麼給他在公司裡安排一個。偉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我早都說幫著找工作,大哥沒接這茬,我就沒提,不過我說春梅,就算是要安排工作,也不用這麼興師動眾地過來吧。你是不是查我?春梅冷笑說:不至於。只是剛剛好從媽那回來,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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