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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偉強沉吟:我想也不會。說完他又讓春梅坐,自己跑去外面找了點茶葉,親自端了茶過來。張春梅抬眼看看四周,潔白的牆,牆上掛著鏤空的紅木神龕,裡面有長明燈和果品,供著一尊菩薩。沙發是淡紫色的,坐上去,軟軟的,似乎比家裡的沙發還高級。牆角的水缸裡有魚,打著氧氣,噗嚕嚕朝水面翻泡。辦公桌上,則用玻璃水甕養著兩株仙鶴草。她看不出自家男人還有這個興致。

  偉強讓春梅喝茶,春梅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半笑半不笑地說:按法律程式說,我們是夫妻,那我就是這個公司的老闆娘,是不是?偉強說話不能這麼說。春梅喝道:那怎麼說,你告訴我怎麼說,我洗耳恭聽。偉強說,工作上的事你也不懂不是,更何況你的身體條件現在也不允許太勞累。偉強當然是好心。但春梅聽起來,就只覺得是對她的莫大諷刺。

  我不懂?你懂?你什麼都懂?做生意搞女人你現在都是有一套,我身體條件不允許?我也不需要允許,老闆娘,就是掌管掌管大局,細節部分,自然有底下人弄,我現在算弄明白了,抓大放小是什麼意思,以後這公司,我不但要來,還要常來,天天來。偉強被堵得說不出話。

  周琴貼著門板聽到,被氣得七竅生煙,她只是做生意賺錢,為自己的未來著想,她不認為自己是小三,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也沒有要有意破壞任何人的家庭,她自己給自己立了一個規矩,那就是她與原配,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更何況,她也沒想要與倪偉強結婚。再過幾年,她賺夠了,去國外做研究,生活,又是一番新境界。可現如今,原配打上門來,周琴只覺得進攻不必,但防守反擊,絕對是理所當然。

  吱得一聲,門開了。周琴猛然回頭,發現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站在她面前她鎖了前門,忘記鎖後門。倪俊左看看,右看看,一不小心闖進來了。周琴慌了,壓低聲音,面目猙獰:你幹什麼的!倪俊也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眼見著周琴白花花的修長美腿,他覺得有些暈眩。順勢坐下。

  倪偉強抽著煙,在屋子裡來回走動。春梅,我哪曾有一點地方對你照顧不周,這麼多年,風風雨雨,我們不也走過來了麼,我沒想到你對我這麼不信任。春梅冷笑,說信任是自己爭取的。偉強說要我怎麼爭取。春梅說,已經遲了,自從上次在醫院看到你跟你那個妖精女學生勾搭在一起,我就不敢完全信任你了,這麼多年,我怎麼就這麼傻,自己的青春沒了,奉獻給這個家了,可你呢,倒是有了第二春。倪偉強說:春梅你真誤會了,她就是一個女學生,我們之間沒別的。

  周琴在一門之外,越聽心裡越覺得不是滋味。

  春梅喝了一口茶:沒別的,你怎麼證明?偉強說我發誓。春梅說男人的誓言,跟一個屁,我寧願相信一個屁,屁還有臭味。偉強說那你讓我怎麼辦。春梅想了想,說:把你的銀行帳戶上的錢,轉一半到我的帳號上,而且,你的銀行卡,跟我的手機號掛鉤,只要你刷卡,取錢,我就知道,我是你的財務總監。偉強咬牙說行,又說,好了春梅,你別鬧了,先回去,俊俊的事,我肯定會管。

  周琴彎著腰,撅著屁股,貼著門縫聽,恨得牙根癢癢。倪俊就坐在沙發上看,周琴的底褲,好像一抹星光,在倪俊面前閃閃發亮。

  春梅說那你發誓。偉強走過去,摟住她:你不是說男人的誓言都沒用嗎?春梅不理這一套,說:那是說對我發誓沒用,我要你對菩薩發誓。說著,春梅遙遙一指。偉強皺眉。春梅笑說,怎麼,怕了吧。偉強說,怕,我有什麼好怕的。春梅說:不怕就好,那你對菩薩發誓,你心裡沒有那個妖精學生,以後也不跟她有任何關係,如果有違此誓言,老了也沒人養,死了也沒人葬。偉強犯難:你這也太狠了點吧。春梅說你說不說。偉強只好說我說我說。於是照著春梅的吩咐說了一遍。這一說不要緊,門那邊的周琴急火攻心,腳下不穩,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她腿長,高跟鞋一插,彈無虛發,硬是把旁邊一盆滴水觀音給踹翻。缸子碎了,水流了一地,周琴狼狽不堪。倪俊見狀,忙去扶她,周琴不耐煩,惡狠狠地瞪他一眼,說:不許說我在這!說完她慌慌張張走了。

  怎麼回事兒?這麼大動靜。倪偉強站在門口,手插在口袋裡。他身後站著張春梅。屋角一片狼狽。沒,沒事。倪俊有些哆嗦。他一向怕二叔。瓶子怎麼破了?偉強發出男低音。倪俊不知所措。春梅攔住他:好了好了,破了就破了吧,大驚小怪的,叫人來打掃就是了。偉強沒再說什麼。春梅帶著倪俊走了。走之前還交代,一定要把倪俊的工作落實到位。偉強答應了。

  二琥咣當一聲把搓板摔到臥室裡。說吧,什麼東西沒了。老倪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清楚。不說?喏,二琥嘴努了一下,瞟了一眼搓板。老倪說行啦,遇到搶劫的了。搶劫?二琥瞪大了眼睛。老倪沒有辦法,只好把自己拿老玉去潘家園被搶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二琥氣得直捶床。你有錢是吧,有錢也得去買套房,你這是什麼你知道嗎?你這叫打腫臉充胖子!你要往那裡面填啊?那是無底洞!老二我看都支撐不住了,你能比他還行?老倪嘟囔了一句:那也得出點力。二琥指著他的鼻子道:還要怎麼出力?!我姓吳的照顧了多久,忙前忙後了多久?這可是實打實的出力,你別不識好歹!要說沒出力,也攤不到我們頭上,老二還出點錢,老三呢,拍拍屁股去國外了,她才是真沒出力。老倪說不出話。兩口子慪著氣,背對背睡了,誰也不理誰。

  二琥睡不著,用腿搗了老倪一下。老倪說幹嘛。二琥沒好氣:幫我捏捏肩。老倪知道這是她給他臺階下,就翻身過來,一下一下捏著。二琥說:我說話是有點重,但也是為我們這個家著想,你想想,媽這個病,不是我說句不中聽的,就是個時間問題,現在根本是一點品質沒有了。老倪歎了口氣:那也得治啊,畢竟是咱媽。二琥戳氣,說:沒說不治,但我們也得為自己考慮,對了,那個來給老二送錢的女的,我看有故事。老倪覺得不對勁,說春梅估計還不知道。二琥道:哪不知道,早知道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怎麼辦,這一天天老了,身體又是那個樣子,鬧開了,離了婚,以後誰給她養老?斯楠也是個不孝順的,跑到天涯海角去,影都見不著。要這小孩有什麼用,俊俊雖然談不上有多大出息,但好歹在身邊啊,以後你我有個頭疼腦熱,總不會不管我們的。

  老倪抱了一下二琥的腰,笑嘻嘻說:有頭疼腦熱我管你。二琥一腳把他踹開:得了吧你,以後不讓我伺候你就算好的了,不指望你!我身體比你強。老倪說:你說得還真是,我最近血壓又上來了,心臟也不好,那天沒帶速效救心丸,忽然疼得受不了,我還是讓黃猴子去藥店趕緊給我買的。二琥翻身轉過臉:我怎麼沒聽你說?老倪長出一口氣:過去就過去了,還說什麼,以後注意就是了。說完睡覺。第二天,老倪照舊去上班。二琥照舊去醫院看著老太太。

  沒過多久,倪俊的工作問題居然解決了。他二叔倪偉強給他在新公司安排了一個總監助理的職位。說週一就可以去上班。紅豔高興非常,週六特地做了一鍋煲仔飯,給倪俊慶功。紅豔一邊用勺子攪飯一邊說:這次是二叔介紹的工作,不比平常,這人情關係都在裡面呢,你可別三天新鮮勁,或者幹了一會兒受了點氣就不幹了。倪俊把一口飯塞進嘴裡,說了句不會。紅豔接著說:去當助理,相當於貼身秘書,凡事要忍讓,出去做事就是這樣,不能跟在家裡似的,在外面可沒人像我這樣,把飯端到你手裡。倪俊說了句知道,繼續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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