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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春梅泫然:我還浪漫主義?斯楠見媽媽想哭,也連忙撲上去抱住她:好了好了啦,春梅同學,無論什麼情況,我都會跟你站在一邊的,什麼端屎啊,倒尿啊,洗澡啊,我都要學會的。

  春梅破涕為笑,推了斯楠一下。有這麼個女兒,雖然不聽話,到底還是她的小棉襖。

  第二天,春梅約二琥出來,專談偉強和女學生的問題。

  老二還不至於吧,這麼老實一個人,二琥手裡把玩著一個鑰匙扣,也就是巧合,緊急情況,老師帶學生來看病,也是有的。春梅說,我想也不至於,昨天回家他裝傻,我也沒問。二琥說裝傻說明他在乎你,是好事。春梅說:以前我是沒想過,現在我真是要注意了,現在的小姑娘可不像我們以前那時候了,矜持啊,羞澀啊,現在小姑娘都開放得很,像他們這些中年老男人,根本架不住。

  二琥安慰說:我相信二弟是個好人。

  春梅歎氣:這和好人沒關係,你放眼看看,那些出軌的,婚姻出問題的,有幾個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可能也怪我,分給他的時間太少了,可是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嗎?還有我自己的工作,也是我熱愛的,雖然這些年也沒幹出什麼,真的,嫂子,一個女人想幹出點什麼真是太難了,有時候想想,我們真是不能和男人比,男人的一生是做加法的,財富,美麗,女人呢,卻是做減法的,美貌遞減,魅力遞減,事業遞減,再慫的男人,只要努力拼搏,總還有希望有鹹魚翻身的一天,再美的女人,任憑你努力拼搏,也有一朝紅顏老的時日,跟誰說理去。

  二琥說:妹妹,要我說,真不用想這麼多,都到了這個年紀了,還什麼這啊那啊的,二弟就是有那個心,也應該想想,以後誰能陪他到老?他以為那些小姑娘有這個耐心嗎?做夢去吧,她們才不會呢,她們想要的只是錢,只是上位,她們能有什麼真心,她們是挖坑給男人跳呢。

  春梅笑道:你認為是坑,男人認為那是蜜罐。

  §第18章

  飯店後廚。倪偉民拱手站著。廚台前後一片忙亂,大廚端過小工遞交的菜,呼啦一下倒入鍋中,炸了幾秒,大廚開始猛顛鍋。一個穿西裝的經理問老倪,會炒麼?老倪搖搖頭,他也是經過朋友介紹來後廚工作的。老倪說:以前參軍的時候在炊事班幹過,但技術沒那麼好。的確,在部隊學的那點炒菜功夫,別說早都忘得差不多了,就算還記得,老倪也無法勝任後廚的工作,廚師是個體力活,光是顛鍋拿勺子,就需要不小的力氣。老倪年紀大了,做一會兒可以,讓他一晚上站在那炒菜,估計回家也得休息半個月。又是熟人介紹來的,經理不好駁面子。他說要不你先洗洗菜,實在不行,傳傳菜也可以。

  第一天,老倪洗菜,凍得手指跟胡蘿蔔似的,他堅持不住,但扭頭看看左右,一些小夥子也是這麼洗,一個個手都凍得通紅,也沒見一個躲懶的。老倪心想,別人都能幹,那我就幹吧。幹了一周,二琥發現老倪的手拿不住筷子了,就說:別幹了,為那兩個錢,回頭還弄一身病,也不值得。老倪說:那也得堅持幹,不然咱家這日子還有什麼盼頭?二琥詫異:日子怎麼沒盼頭了?老倪說:你還沒感覺出來啊,媳婦跟我們較著勁兒呢。

  較勁?有什麼好較勁的?不少吃不少穿,還是嫌每個月交給我們錢了?那是伙食費,也是結婚時就定好的。二琥理直氣壯。老倪歎了口氣說:結婚的時候,沒讓他們單住,現在媳婦嫁過來了,老人跟子女住在一塊,他們總歸有些不自在,現在紅豔她爸去世了,她媽一個人在老家住著,紅豔當然心不定,心不定,生孩子的熱情就沒有。二琥說:沒生孩子的熱情?不會吧?這個還是要個人努力的,每個月就那麼一顆,還得中獎,也不是容易的事。老倪說:要不怎麼說你差把火呢,不信你今晚上問問,保證不願意生現在,心思不在這上頭。二琥道:哪個女人不生孩子?不能因為沒有房子就不生孩子了吧,再說了,現在空巢老人那麼多,這是社會問題,也不賴我呀。老倪說:說也沒用,唉,紅豔她媽以後也是難心,我們總不能阻止人家孝順媽吧,以後我們也有老的一天,你怎麼對人家,人家以後就怎麼對你。二琥道:我自己有兒子,我也不指望媳婦。老倪伸著脖子說:什麼叫有了媳婦忘了娘。

  他敢!二琥提氣。有什麼不敢的,現在不孝順的人多了去了,隔壁的張媽家,兒子媳婦都不來,定居美國了,以前年紀不大,還能單過,現在住老人院去了。二琥冷笑道:還好意說人家,你媽不也住過老人院。老倪歎了口氣說:咱媽那是命裡有福沒法享,我倒想把媽接來過幾天,盡盡孝心。二琥打了一下老倪,得了吧,你那孝心,我幫你盡著呢,天天去伺候著還不夠呀,再說了,媽也瞧不上咱這窮家破業,她一直偏心老二。老倪說:媽都這樣了,也沒什麼偏心不偏心的了吧?

  二琥說:那可說不定,老二工作是好,是能幹,那是現在,以前呢,誰也不是生就來就發大財的,我聽說老二在外面還帶著做點生意呢,沒准剛開始就是媽給的錢。老倪說:不會吧,媽哪來的錢?也就死工資。二琥翻了一眼老倪:嗨,誰家沒點老底呀,你從家裡出來的早,不知道罷了,更何況,媽這些年的工資,也是頭尾不見,也沒拿出來過一分,吃喝拉撒都是我們大家供著,名義上說是老二兩口子負擔得多,誰知道暗地裡怎麼樣,你還說我少根筋,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少根筋沒頭腦。說罷,二琥用手指猛地戳了一下老倪額頭。老倪想不出反駁的理由。只說腰疼,讓二琥給按按摩。

  二琥一邊罵一邊扳過老倪的身:在外頭裝孫子,到我這裡就是大爺了,白天伺候你媽,晚上還要伺候你,你找到我這麼個老婆,八輩子燒了高香了。老倪呵呵笑,連聲說燒高香燒高香。按完摩,老倪忽然發威,難得和二琥纏綿了一番,二琥是春風化雨,滿意非常。第二天,老倪繼續去大酒店上班,只是炒菜是不行了,他又找朋友幫忙,先是傳菜,幹了幾天人家嫌他老臉老皮,上不得檯面傳菜生大多是俊美的青年男子,他這顆老幫菜,抛頭露面著實不宜,於是經理又把他轉到客房部,管洗滌還是洗只不過以前是洗菜,現在變成了洗床單。

  老倪每天就推著推車在過道裡走來走去,倒也自在。每個月工資到卡裡,他也不去動。二琥說你存這些有什麼用,存一百年也存不出來個房子。可老倪總說,積少成多。二琥知道勸也沒用,只好由他去。二琥依舊在上班天伺候老太太,久而久之,她還摸出了一些規律,下午老太太睡覺的時候,她就反鎖好門,偷偷溜到樓下棋牌室搓麻將,這樣一來,孝心也盡了,錢也賺了,牌也玩了,一石三鳥,二琥自覺人生美好。

  這天二琥剛打完牌,偷偷摸摸溜回來,一開門,只見老太太和紅豔坐在沙發上有說有笑。二琥詫異,走的時候門鎖了,紅豔怎進來的。紅豔叫了聲媽。老太太問二琥去幹什麼了。二琥支支吾吾說:哦,到樓下溜達了一下,透透氣,剛巧胡媽也在,抱著孫子,我就聊了一會兒。老太太轉頭對紅豔說:快跟你婆婆回去吧,下次記得帶鑰匙。紅豔說:也就今天下班早了,回家爸和倪俊剛好都不在,不過我也想著來看看奶奶您。老太太對著二琥說:哎喲,你能娶這麼好一房兒媳婦,真是難得難得的,我就沒那個命。二琥臉上立馬掛不住了,沒好氣地說:媽就是再對我們不滿意,我們也生兒育女了呀,紅豔你也抓緊,你奶奶等著見第四代人呢。

  老太太立馬來勁說:對,第四代,紅豔,你加油,哎喲,我老太婆有沒有那個命哦,別等不到第四代就閉眼了。二琥走上前,坐下,挽著老太太:怎麼會,媽你長命百歲。老太太說:什麼長命百歲,不過是個老廢物罷了,我這記性越來越不好了,有時候做的出格的,你也要包涵。老太太這會子忽然正常了。二琥說:世上無不是的父母,媽就是再不對,也是媽,紅豔,奶奶的話你要聽,老人沒有害你的,都是為你好。紅豔點頭應命,但心裡卻是一萬個不痛快。老太太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昨個兒你爸來,我就說他這一輩子倒楣就倒楣在不聽老人言,你說他要是聽他媽的話,不去出差,哪能有那趟車禍?每回來我都說他,他也不聽。紅豔接不上話。二琥知道老太太毛病又犯了,只能是順著她的話說,過一會兒,春梅到家。春梅留她們吃飯。婆媳倆客氣了一下,婉拒,便搭公交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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